第250章 ·Mary Curzon·(第2/3页)

隔着热腾腾的一壶茶与咖啡,马尔堡公爵冰冷的嗓音就如同用刀背在大理石上刮擦,带起了玛丽脊背上令人不快的一连串寒颤。

他会爽快地同意与自己见面,是出乎玛丽意料的一点,她原本以为要等到自己寄去第二封信,暗示自己的手上有丑闻的把柄,对方才有可能屈服。

现在,当她真正在伦道夫丘吉尔夫人的会客厅坐下时,玛丽才明白过来,公爵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儿,就是为了让她清楚地知道一点——

他从未忘却自己对他的妻子与堂弟的所作所为,也永远不会原谅。

这体现在他如今说话的语气里,这体现在他注视着自己的的双眸中,这体现在他傲慢的肢体语言上,还体现在他的手段中。

他向女王陛下建议剥夺乔治的爵位继承权。

乔治已经从外交部主动辞职,但这显然对马尔堡公爵来说并不够。被剥夺了爵位继承权,就等于被剥夺了贵族身份,也不可能再被册封为任何的贵族。马尔堡公爵的意图再显然不过,他要她与她的丈夫就此被逐出上流社会,无缘继承家产与头衔,再也无法踏足政界一步,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向世人宣告与丘吉尔家族作对的代价。

依靠着她的嫁妆,他们在这之后也许还能过着不错的日子,不必工作以养家糊口,但他们的孩子只会以平民身份出生,父母曾经历经的辉煌再也与他们无关,不会有仆从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恭恭敬敬地唤上一句“My dy”。

这是任何一个有身份的人都无法忍受的奇耻大辱。

马尔堡公爵是在最后一次debuntante觐见舞会上向女王陛下提出的建议,理由是库尔松勋爵有协同叛国的嫌疑,指出玛丽与她的丈夫明明知道塞西尔罗德斯的所作所为,却没有及时报告给政府,更没有企图阻止他。作为贵族,第一要义便是忠诚于自己的君主,若是违反此条,便理应被剥夺作为贵族的特权。

这个指控没有在上议院刑事法庭出现,是因为内阁压下了所有调查官员提供的相关证词,但女王陛下仍然得到了一份完整的报告。玛丽如今孤立无援,早就失去了在宫中的情报来源,对这凶险的情形一无所知。直到几天前,玛丽才从一个特意前来幸灾乐祸的贵族夫人口中得知这件事,对方还告诉了她尤其关键的一点——既然现在塞西尔罗德斯已被定罪了,那么女王陛下同意这一提议的可能性便很大了。

她不敢告诉自己的丈夫这个消息,不敢想象他要是知道自己的贵族身份将会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被剥夺会有怎样的反应。玛丽如今所能做的,就是前来会见马尔堡公爵,赶在此事敲定以前,促使对方劝说女王陛下收回这个决议。

她如今的处境的确很狼狈,但她仍然拥有底牌。

“您向女王陛下提议了废除库尔松勋爵的爵位继承权——那即是说,废除他的贵族身份。”

她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恭谦又卑微。

“我希望您能收回这条建议,公爵大人。”

“看看,如今是谁在恳求?”

马尔堡公爵轻声说道,如同在斥责一条狗。

“我知道我做了什么——”玛丽低下头去,双手交覆在自己的腹部,但这屈从的表示只换回了轻蔑的鼻哼声。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

马尔堡公爵站了起来,睥睨着自己,缓缓地问道。刹那间仿佛有一只手紧紧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咙,玛丽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她那么明显感到对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好似头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他的视线所点燃。

你必须让他发泄怒气,她如此告诉着自己,你必须让他宣泄自己的愤怒。

“那你就该知道后果,不是吗,库尔松夫人。”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泪水在意志驱使下立刻覆盖了整个眼眶。玛丽掐准了时间抬起头来,刚好能让对方看见一颗泪珠从眼中坠落,“我真的很抱歉,公爵大人,”她颤声说着,表情楚楚可怜,梨花带雨“是我的丈夫——”

“你有胆量要求与我会面,却没有胆量承认你自己干下的事情吗?”

他打断了她的话,全然不为所动,看向自己的眼神,就跟老虎看着即将断气的猎物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并不像大多数男人那样,会顾虑绅士风度而不敢对弱小无依的女人发起进攻。

看来他喜欢的果然是假康斯薇露那种胆大无畏的女人。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玛丽迅速抹干了脸上的泪水。

“所有我做的一切,都是事出有因。”她仰起头迎上了对方的双眼,面对那藏在平静中的凶狠并不容易,但肚子里的孩子给了玛丽勇气。“如果你是我,公爵大人,我相信你会做出跟我一模一样的决定。”

“而那个原因是什么?”

他不相信,冰冷的笑意如同旋风从脸上刮过。

“我的孩子。”

她知道撒谎无用,只会被再一次看穿,马尔堡公爵的目光太过锐利,任何伪装在他面前都没有作用。假康斯薇露是如何赢取了他的爱意,玛丽这辈子也没法弄清。

马尔堡公爵讥讽的目光落在了她隆起的肚子上。

“当你蛊惑索尔兹伯里勋爵剥夺原本属于我的职位时,库尔松夫人,你不曾怀孕;当你在伦敦散播与我妻子有关的谣言时,你可没有孕育生命;当你陷害她成为王子殿下的情妇时,你的孩子的灵魂只怕还在天堂跳舞;当你险些在雪山害死我与我的妻子时,你的子宫还空空如也;需要我继续列数下去吗?还是你指望我相信你已经怀孕八个月了?”

“我那时的确没有怀孕,”她坦诚道,这是连她丈夫都不曾得知的真相,“但是我被告知你与你的妻子会在将来加害我的孩子,为了保护她,我不得不提前采取一些措施。”

“你被告知?”

马尔堡公爵皱起了眉头,他的反应不如玛丽原来设想的那样激烈,她甚至觉得他有可能迅速就相信了——尽管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一个吉普赛人,”她孤注一掷地说道,“她预言了未来会在我的孩子身上发生的事,而人们说她从未出过错。”

“那她就该告诉你,为了保护这个孩子你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他轻蔑地回了一句,“你现在来要求我做的事情,仅仅是为了你与库尔松勋爵的名誉及地位。难道你也要告诉我,那与你的孩子的性命攸关有关?倘若它出生时没有头衔,这孩子便会死去不成?”

“那吉普赛人告诉我,我会有三个孩子。”她硬着头皮往下说,“可如果库尔松勋爵知道他的贵族身份因为我被剥夺了,他就——他就——”

她噎住了,从小到大所受的淑女教育不允许她说出“不会再与我同房”这样的字眼,但这意思是不言而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