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Eliot·(第2/3页)

谁能要求比这更好的挚友,谁能要求比这更好的伴侣?

更何况,在经过了与路易莎小姐那漫长又惊险的周旋过后,他与玛德已可以向彼此托付生死。他在乎她,在乎到了愿意与她一同历经险境,赌上名誉的地步,难道这称不上是爱情?

“我想,这并非是夫人您应该关心的事情。”

他冷冷地回答,后面有着半句没说完的话:“您该多关心关心您如今身处的境地。”

“说得也是,旁人无论怎么打听,也使无法探知真正的事实的”她分明听出了这第二次的威胁,却似乎并不在意,“感情的事情,恐怕有时连当事人自己都不明白。或许这就像是大家经常说的,只有穿鞋的人,才知道鞋子是否合脚。”

这时候,哪怕是再愚笨的人,也该猜出库尔松夫人暗示的,就是康斯薇露。

他们此刻踩在柔软得就如同棉花一般的草地上,清爽的泥土味在鼻尖荡悠,温暖宜人的夏日包裹着艾略特,却让他浑身比身处寒冬还要冰冷。

可她是怎么猜出的?

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

整个伦敦都知道他最宠爱的情妇是玛德,甚至就连他的父亲也免不了敲打他两句,让他在婚前收敛一些。玛格丽特在来信里夸赞了几句玛德的文采,说明就连远在比利时的她也听闻了自己的举动。只是贵族男性婚前拥有情妇再正常不过,她根本不在乎这一点。

他想说点什么,然而说什么都像欲盖弥彰。

康斯薇露回到英国的那一天,他也前去了码头迎接。

那时,注视着逐渐驶近游艇的他的心情轻松而又欣慰,只是高兴于康斯薇露能够平安地从南非归来,就如同他迎接阿尔伯特回到英国时一样。稍微多出来的那么一点激动,是因为乔治·丘吉尔与温斯顿·丘吉尔将签订的和平公约带了回来。他在报纸上读到了他们的采访,为他们胆敢深入比勒陀利亚,干下了这样的壮举,又接着从黑暗无光的监狱中逃出的勇气而钦佩不已。

船只停靠了,率先下船的是温斯顿·丘吉尔。艾略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阿尔伯特这个年轻的堂弟——先前对方从学校归来伍德斯托克时,他已去了比利时;等他从比利时回来,温斯顿又去了古巴,于是便这么错过。他比自己印象中高了不少,从军装下裸|露的肤色被晒成了棕色,疲倦的面容上风霜遍布,昭显着这一路在南非吃的苦头。阿尔伯特紧紧地抱住了他,许久才放开。

随后,是一步步走下的乔治·丘吉尔。

艾略特从未见过他,只在玛德的报道与其他报纸上了解过这个年轻人,看过一两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当船还未靠岸时,他远远地看去,只见到了一个十分纤瘦的年轻人,短发梳得整整齐齐,五官清秀深邃,只是没有那鲜明的丘吉尔家族特征——也许是因为容似父亲的缘故,艾略特记得自己那时这么隐约地想着。

忽然间,他探究的目光撞上了对方深褐色的眼睛。

那是一对坚毅的眼眸,然而也是骄傲的。瞳孔里平静地燃烧着熊熊的炙热,刹那间让他想起了豹子——一只藏在枝丫中,只能透过片叶间隙瞥见的美丽动物,长久且专注地注视着树下的自己,眼中似乎有着无限爱恋与思念,这神色很是熟悉,他似乎曾在何处见过。

不,不是自己,是阿尔伯特。

他深切注视着的,是阿尔伯特。

那一刹那,他心中突然毫无预兆地冒了一个古怪的想法。

这不是乔治·丘吉尔,这是康斯薇露。

别傻了,这怎么可能?

他随即又立刻驳回了这个想法——尽管他们就在自己面前难分难舍地拥抱着——他们是家人,久别重逢历经生死的家人,艾略特告诫着自己,阿尔伯特与温斯顿也是这般的亲密,怎不见你如此东想西想?你也许能轻而易举地看穿女人的心思,读出她们在眼里蕴藏的感情,不代表对男人也是如此。

更何况,康斯薇露不就在后面的甲板上站着吗?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看着她在温斯顿·丘吉尔的搀扶下走下甲板,她的帽子上连着一片面纱,将她的面庞朦胧地遮住了。尽管如此,但看那一头长长的美丽秀发,还有那华丽的服饰,的确就该是康斯薇露没错,艾略特放下心来。

直到她走到自己跟前,双眼微微往旁边一瞥,向他看来。

艾略特从未忘记过这双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他曾在范德比尔特家的纽约宅邸里见过几次,尽管如今更加收敛,再也没有半分杀气逸出,却绝对不会错。

它们属于安娜·沃特,康斯薇露的贴身女仆,而不是康斯薇露。

为什么她要扮演公爵夫人的角色?真正的公爵夫人在哪?

他骇然地向仍然站在阿尔伯特身边的乔治·丘吉尔看去,那个年轻人身姿挺拔,眼角带笑,全身上下看不出一丝一毫女人的痕迹,就连他双手垂下的姿态,都与一个贵族男子别无区别。

这有可能吗?

如果他就是康斯薇露,这意味着什么?

艾略特霎时记起了在库尔松夫人书房里度过的那个下午。这个平庸的女孩告诉自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我们如今能站在一个比任何历史时代都要文明的世界的原因,艾略特勋爵。”

那时因为这句话而感到的悸动,似乎又卷土重来,红烬复燃成火,青绿复染成春,星河复灿夜空。

他以为她只是企图将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带入贵族阶级,艾略特无法接受这一点。可她如今拯救了成千上万的人民,阻止了一场可能会演变成无边灾难的战争,揭发了塞西尔·罗德斯令人发指的黑暗罪行,那岂是一块唯有棱角的玻璃能做到的事?即便钻石的光芒在她面前,也免不了要黯然失色。

她是独一无二的,无论作为平民,富家小姐,亦或是贵族夫人。

错的一直是他。

可是库尔松夫人怎能清楚这一点?

“您又怎么猜出,如今穿在我脚上的是哪双鞋呢?”

他不甘心地质问道。

“我何必要猜呢。”她嗤笑一声,显然觉得这个问题十分愚蠢。

艾略特这才醒悟过来。

库尔松夫人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千转回绕,她只以为自己的感情从未变过。而他的出现,他特意前去与康斯薇露打招呼,他承认前来觐见的只是一个远方亲戚,这些细节都印证了库尔松夫人的设想。对方只是恰巧误打误撞罢了。

“只是,我近来听说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传闻。”

她轻声说了下去。他们越走越远,已经将宫殿远远抛在身后。

“如今正在那宫殿里与夫人小姐们谈笑风生的公爵夫人,并不是真正的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