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Albert·(第2/3页)

“那么,我现在就在与你商量,阿尔伯特。”她等到身后的目光移开了以后,才再次开口了,“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赞同我这么做。”

“我并非是不赞成妇女谈论政治,赢得议会选举权,我当时必须要露出那样的神色,否则就会被认为我们支持那场游|行——以现在政府的保守程度而言,我们还不能让别人这么想。”

“我猜到了这一点,这么说,你不赞成的是我将其作为我竞选的其中一步策略?”

她的平静中透着一点锐利,小豹子学会了将尖爪藏在伸出的肉垫中,只留出一点锋利的边缘,让你知道她仍然有伤人的本事。

“一旦你当选成功,在下议院站稳了脚跟——甚至获得了一官半职。到那时,你才有可能开始为妇女选举权,儿童福利等权利努力,但在那之前,伊莎贝拉,你不能将它作为你的竞选纲领,即便你是阻止了战争的英雄也不行。因为你支持,你想要保护的那些人没有选举权,而那些真正握有选举权的人,又会因此而被冒犯。”

“你是说那些在报社外抗议的工人。”她立刻就猜出了自己的暗示。

“是的——当然,被冒犯的不仅仅是他们,只是这些工人原本就面临着一部分工作被女性抢走——”

“抢走?”伊莎贝拉重复了一遍他的用词。

“我不认为这是该在字句上吹毛求疵的时候——”阿尔伯特感到一丝烦躁不安升起,多半是因为伊莎贝拉脸上此刻说流露出的那种并不认可的严肃神色。

“你说得对,的确不是。”她话头一转,眼神锋利,“然而,使用这个词,就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你实际上是认可他们的想法的,不是吗,阿尔伯特?”

他的第一反应是坚决地否认。

但他不得不承认伊莎贝拉是对的。

他爱她,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着这样独特又勇敢的战士。但他仍然是从一条传统,虔诚的道路上成长的,那些烙印从童年就印下,无法轻易地就清除。

看见那么多女性,大胆地说出自己的姓名,自己的职业,为自己因为事业摒弃婚姻与家庭而感到自豪无比,他内心的确有几分隐隐的不和谐感。那并非是纯粹的不赞同,也并非厌恶,只是如同看见红酒被装在了错误的杯子中,人们穿着奇装异服出现在正式的晚会上,乞丐走入女王陛下的宫殿——就如同看见这些景象时的感受。

“你失望了吗?”他禁不住低声问道,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回答,仿佛等待宣判的死囚。

她清亮的双眼与他对视着,眼眸在电灯——珍妮姨妈在他们离开英国的时候为自己的宅邸安装了电路——的照射下映出了琥珀一般的温暖光泽,他无法在其中找到答案。

“为什么你可以?”

她突然开口问道。

“可以什么?”

“可以继续爱着我——在发现了我能够看见鬼魂,在发现了我来自未来,尤其是发现我支持那么多你并不赞同的观念以后。艾略特勋爵放弃了,为什么你可以呢?”

那一刻,他的脸色一定变得无比苍白,因为房间另一头的珍妮姨妈吃惊地抬起头来,“噢,亲爱的,”她嚷道,“发生什么事了?你看上去就像是迎面被人泼了一碗面糊一样。”

“我很好,珍妮姨妈。”阿尔伯特勉强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只是突然感到一阵凉气袭来,”这样的事情在伊莎贝拉身旁经常发生,“也许是哪儿的窗子开了一条缝,您不必担心我。”

接着,他就立刻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谁告诉了你艾略特勋爵的事情?”

“你啊。”她理直气壮地回答,“就在昨晚,你快睡着以前。我说起了博克小姐的事情,还说起了艾略特勋爵似乎爱上了她,你紧接着便告诉我,艾略特勋爵曾经爱过我。”

看在上帝的份上,他对这段对话已经毫无印象。艾略特若是知道自己在半梦半醒间将他的秘密泄露出去,怕是十年内都不会原谅自己。

“也许是因为艾略特勋爵爱得不够深,”伊莎贝拉自顾自地下了一个结论,“他总共跟我也就见了几面,也许只是一点好感,远远够不上爱,因此遇到一点小小的阻碍,立刻就会熄灭。”

“不,”阿尔伯特不得不为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辩护着,尽管他并不情愿这么做,“艾略特勋爵对你的感情……”后面几个字在舌尖滚了几滚,还带着些微妒忌的苦涩,才终于得以出口,“并不浅。”

当初他还有闲情逸致站在窗前吟诵雪莱的《爱的哲学》,根本不在意他人对自己妻子的觊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日要代替自己的好友向自己的妻子告白。

若有早知,在佩吉夫人的晚宴上,他就绝不会让伊莎贝拉与艾略特坐在一起。

然而,若是没有婚后彼此之间的斗智斗勇,他又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谁能说他们是否可以最终走到这一步,深深相爱呢?

伊莎贝拉因为他说出的话而怔住了。

“并不浅?”

“他为你做了许多……在你与你的父母被上流社会排斥时主动邀请你前去舞会作客;发觉我当时只想欺骗你的感情时,他也曾劝说过我;后来在纽约将你寻回自不必说;当库尔松夫人在伦敦四处散播与你有关的谣言时,也是他与北安普顿勋爵挨个游说,四处卖人情,才将此事压了下去。”

说出这些并不容易,但伊莎贝拉应该知道艾略特的感情背后的真相。

“然而,这还是没能解答我的问题,阿尔伯特。”

她温和的语气稍稍安抚了阿尔伯特。

“为什么你可以呢?”

因为我爱你。

不,这个答案太空泛。

阿尔伯特也忍不住扪心自问,在经历了种种离奇的事件,还有一次又一次剧烈的争吵——每一次都是对自己固有观念的巨大冲击,每一次他都不得不狼狈地败下阵来,为什么爱意仍然能不减反增?

“也许是因为上帝知道我可以,祂才让你成为了我的妻子。”

她扬起了眉毛,像是在说他的这个答案是在投机取巧。

“我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因为任何理由都无法真正地解释我的感情。就如同拆解母亲的菜谱,你可以将它分解到每一丝精准的用量与佐料,使得任何人都能完美地复制,但你无法从中分析出那种独特的味道,除了你的母亲没人能做出来,就如同除了我以外没人可以爱着这样独特的你。

“因此,我也确信,在你前来的那个世界里,尽管人口已经如此繁多,仍然也只会有你一个人,可以在意识到了我是一个多么迂腐的十九世纪贵族以后,继续爱着我。”

“这话是真的。”她用不以为然的神情压下去了一个甜蜜的笑容,“如果我把你从前对我的所作所为写下来,留到2018年的时候再出版,所有现代的女孩——不管你长得有多么英俊——都只会因为你那时的刻薄无情而恨得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