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Charlotte·(第2/3页)

她注视着马克西米利安将蓝宝石分成了两堆,红宝石又分成了两堆,什么话也没说。她不敢承认自己更喜欢这样的结果,如果马克西米利安没有那么在乎公爵夫人了,也许他就不会想要留在她的身边,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皇帝陛下会派出穆勒少校来阻挠这次会谈,是为了能促成英国与德国之间的战争,但这至少让我们知道,帝国内的大部分势力,应该都站在霍恩洛厄亲王的这一边。换言之,只要德国领事办公室提交了这实际上是一场内讧的证据,就足以抚平这一次的外交危机,让德国失去对英国开战的借口。”

马克西米利安说起这些时,语气极其平淡,不带任何感情,他已经不把自己当成德国人看待了。夏绿蒂关切地看着他,几乎没有在意他话语里真正蕴含的意思。一股冲动涌上了她的心头,使得她很想问问马克西米利安愿不愿意成为法国人,她死去的父母在巴黎给她留下了不少财产,如果他同意的话,他们完全可以在救出公爵夫人与温斯顿以后离开这儿,到法国,或者去一个他喜欢的地方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到那时,她就会告诉公爵夫人她不愿意成为对方的养女,她想要永远与马克西米利安在一块,公爵夫人有安娜,有她的父母——虽然报纸上没说,但夏绿蒂相信范德尔比尔特家族肯定因为她的被捕而行动了起来——但马克西米利安什么也没有,只有她。而她也什么都没有,只有马克西米利安——当然,到那时,他想要叫什么都可以。

“夏绿蒂,你在听我说话吗?”

她眨了眨眼,意识到谈话已经向前推进了许多,如今马克西米利安已经在讲述计划的尾声了——被他冒名顶替的德国领事馆负责人会在马克西米利安提交证据以后,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办公室中——当然是马克西米利安下的手,用的是学院培养出的杀手惯用的招数。与此同时,霍恩洛厄亲王会在证据中发现来自阿贝泰隆的指示,要求组织培养出的杀手除掉正在收集信息的负责人。

这不是什么高明复杂的政治把戏,毕竟马克西米利安远在德兰士瓦共和国而非德国,他能做的很有限。但这会是十分有用的一招,它会让霍恩洛厄亲王得到自己最需要的证据——即皇帝陛下在此事上已经丧失了判断的理性。夏绿蒂知道这个德国皇帝素来在外交政策及与战争有关的决策上都以鲁莽,不计后果,意气用事著称。她的父亲有时会谈及这些话题,说威廉二世冲动易怒的个性早就引起了不少德国内阁官员的不满。如果霍恩厄洛亲王能拿到皇帝陛下为了引发战争不惜杀害德国大使(还不止一次)的证据,就能成功说服整个内阁都群起而反对皇帝陛下的激进想法,从而将战争的火苗掐灭在灰烬之中。

一个无辜之人的牺牲能阻止一场战争,在夏绿蒂看来尽管十分不公平,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值得的。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当中,这就是他们三个一直在忙碌的事情。安娜成功绑来了领事办公室负责人以后,马克西米利安便以他的形象出现在了人前。他先是前往了比勒陀利亚的医院,穆勒少校以及德国大使的尸体就停放在那儿,等待外交手续完成以后再运回德国。没人想着要对他们进行验尸,因为死因实在是十分明了,一个是割喉失血而死,一个是中弹而亡。

但是借着负责人的名义,马克西米利安还是要求德兰士瓦共和国找来一名法医(比勒陀利亚城内的两名法医由于具有解剖学的相关知识,早就被征用为军医,一同上战场去了,他们可以为士兵施行截肢一类的手术)进行验尸工作。一位从法国前来的志愿者医生自告奋勇地担任了这个角色,不用说,刚打开穆勒少校的衣服,医生就立刻发现了对方的伪装。他很小心地去除了尸体上的化妆,还原了穆勒少校的本来面貌,并将报道送到了领事办公室——那正是马克西米利安想要得到的结果,穆勒少校作为阿贝泰隆第三分部的负责人,需要经常在内阁抛头露面,不少大臣都知道他的模样,也大概了解他做的是什么工作。

从被绑来的负责人口中,他们已经知道了公爵夫人及温斯顿被关押在哪——一间专门负责用来招待秘密来访的外宾的酒店,那是一栋非常低调的米黄色建筑,隐藏在富人区的一条小巷中。德国领事办公室负责人只去过一次,他知道那地方的名字与那栋酒店的大致模样,却不记得当日马车是走了哪几条路才抵达了那儿。这可怜的人对自己即将遭受的命运一无所知,还以为积极配合就能换回自己的性命无虞,因此有问必答。生怕自己说得不够详细,他还花了一幅建筑草图给夏绿蒂看。

拿着那张图纸,夏绿蒂花了好几天的时间,从早到晚,走遍了大半个城市,才终于发现了它的具体方位。那栋酒店只有两层,被德兰士瓦共和国派出的人严密地把守着,就连安娜也没有把握能够完全不被发现地潜入进去,就更别说将两个大活人带走了。

于是,这个计划的目的,就只好从原本的“救出公爵夫人与温斯顿”转变为了“拿到公爵夫人手上的公约草稿书,并送达英国。”那些马克西米利安收集到的证据还要一个多星期,才能抵达德国。如果不能在那之前就把公爵夫人与温斯顿救出来,能把公约草稿送到英国政府的手里,也是有用的。马克西米利安企图把这其中涉及的复杂国际政治博弈解释给她听,有些她能理解,但有些部分还是超出了她的极限。不过,她至少明白了两点——这么做能终结这场害死了她父母的战争,也能让公爵夫人及温斯顿得以释放,在她看来就足够了。

由于酒店附近的人手实在是太多,马克西米利安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潜入,而是以德国领事办公室负责人的名义,向库尔松勋爵发起了外交请求,打着调查证词的旗号,他要求与公爵夫人与温斯顿进行一场短暂的会面。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要求,却被库尔松勋爵驳回了两次。

潜入最终还是成为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那是夏绿蒂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看到马克西米利安与安娜的合作。她找不出别的形容词来描述自己看到的情形,除了那就像是在看两个技艺精湛的杀手在跳没有伴奏的天鹅湖一般,优雅,默契,无声,而又有力。他们从未一起行动过,却偏偏能够彼此明白对方在做些什么,能够借助简单的手势与眼神沟通着,就仿佛他们的本能是共通的——只要自己会这么做,那么另一个人也该会这么做。因此他们就像一个人分成了两片阴影般迅捷地移动着,既是彼此的耳朵,也是彼此的眼睛。夏绿蒂总是以为像他们这样的杀手单独行动会更加强大,但似乎在马克西米利安与安娜身上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