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Charlotte·(第2/3页)

因此,偶尔她也会倚靠在窗外,眺望着远处夜空下闪烁着微微朦胧黄光的城市,时而猜测着公爵夫人征用这间卧室的那个夜晚是否见到过布莱克先生,时而幻想着他的秘密是什么,不过,大部分时候,她只是愣愣地思念着自己的父母,自责着为何她身边的人都总是会一去不复返,这会不会是她自己的错——

也就是在这样的夜晚里,她发现了史威默太太的秘密——起先,她只是注意到她会与不同的男人在花园的角门碰面,有时候给他们一个油纸包住的包裹,有时给他们一些银器,有时候甚至带着屋子刚聘请不久的女仆去会面;接着,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摸进了史威默太太的房间里,找到了被她藏起来的账本,上面记录了她从这栋宅邸中偷出去卖的一切——绝版了的图书,字画,收藏品,银器,甚至还有不谙世事而被她出卖初夜的女仆,她们若是不从,她便会以辞退和不给推荐信相逼,使她们束手就范。

尽管她有了这一把柄,但当时夏绿蒂还没有要立刻将史威默太太送入监狱的想法,这个女管家在第一天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往后也从未客气对待过她,因此夏绿蒂打算借着这个把柄好好地玩弄她几天,再做出决定——

她与史威默太太的矛盾起源于她抵达这儿的第一天,那时公爵夫人希望能找个女仆来送她去沐浴更衣,而史威默太太急于给公爵夫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忙不迭就接下了吩咐,连自己要做什么都没弄清楚。等她知道原来是为了一个小女孩洗澡后,险些气坏了,整个过程中臭着一张脸,反复向夏绿蒂强调她有多么幸运,公爵夫人又有多么善良,自己来伺候她又是多么的屈尊纡贵,一双爪子差点扯去了她半边的头发。

不仅如此,她还要求夏绿蒂对眼前拥有的一切——热腾腾的食物,干净的洗澡水,丝绸的睡衣,柔软得就像睡在棉花上一般的床铺——都抱有深切的感恩之情,不许她摆出那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因为那都是她几辈子花销不起的奢侈品,否则就活该被扔回街上去。当夏绿蒂企图向她解释自己并不是什么乞丐的孩子,她的父母在巴黎的社会地位崇高,而她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时,那女管家凶恶地将她斥责为骗子,并在替她套上长裙时趁机狠狠地拧了几下她的大腿,她手下的女仆也跟她沆瀣一气,从未给过夏绿蒂半分好脸色。

但她当时没有选择向公爵夫人或温斯顿告状,一方面,她不想令他们与霍尔丹少校起龃龉;另一方面,她并不认为自己会在这儿待上多久,她相信自己的父母很快就能被找到,并且将自己带离南非。到那时,她才打算好好地跟这帮仗势欺人的仆从算算账,给他们一点苦头吃吃。夏绿蒂自认不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但她也绝不会白白吃亏。

因此,她原本只是打算暗示史威默太太她得知了对方的秘密,好让对方在诚惶诚恐之下做小伏低几天,。只是这计划刚刚施行,布莱克先生的死讯与她父母的死讯便接连袭来,夏绿蒂将自己关在房间之中,接连几天不吃不喝不睡,只是坐在那窗户旁默默哭泣。也许是悲痛下的沉重打击,也许是因为缺眠而带来的幻觉,有时她恍然间觉得自己的父母就环绕在自己身边,紧紧拥抱着自己,冰冷的气息呼出在自己的耳边,亲吻接连落在自己的脸颊,有时她又觉得仿佛看到了布莱克先生的身影在树丛后一闪而过,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瞥过那扇为他而留的窗户,又迅速消失在阴影中。

史威默太太在那几天间的确多次表达过想要与她谈谈的愿望,但是夏绿蒂根本没有心情理会她,或许这就是她为何做出绑架决定的原因——她必然以为自己会全盘揭露她的犯罪行为,便想要趁着自己还没能将事实说出,赶紧将这随时可能让自己锒铛入狱的因素解决了,还能从中捞到一笔不菲的入账。

她数着两个男仆走下楼的阶梯,还有他们走路的步数,大致猜出了他们正往后院走去。果然,不多一会,清爽冰凉的夜风便穿过头套呼在了她的脸上,驱散了一点那发霉腐烂的臭味,夏绿蒂怀疑这曾经是装厨房里那发霉的好几袋土豆的袋子,发誓自己几乎都能在嘴唇上品尝到一点土豆皮屑与泥土混合的味道。

又过了一会,期间她只能听到含糊的人声从不远处传来,接着就感到自己被轻手轻脚地放到了一块木板上,她又耐着性子等了几分钟,不敢确定自己身旁有没有人在。几分钟后,她躺着的木板便轻轻摇晃起来,同时她还听到了车轮轧轧的声响,顿时就明白过来,自己是被放在了运送货物的马车上。

“史威默太太,你确定没人会去寻找这失踪的女孩吗?”马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记得她到来的第二天,丘吉尔先生不是还带她去找了一个亲戚吗?”

“别提了,那老太婆要是会在乎她,除非这小畜生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鹅。”史威默太太哼了一声,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那天是我陪着丘吉尔先生一块去的,上帝知道,那一幕可真精彩,丘吉尔先生刚说完自己的来意,老太婆就连一丝的笑意都挤不出了——‘丘吉尔先生,你得明白,这会是战时,物资紧缺的很。我靠着出租自己多余的房间过活,可是这会有谁会上门来?眼看这个月半分收入都无,我连自己都难以养活,更别说照顾一个小女孩了。在这件事上,公爵夫人可比我这么一把老骨头有用多了,你不妨劝劝她,夏绿蒂是个多可爱的姑娘,她若是收养了,也算是美事一桩’。”

她惟妙惟肖地学着那急切又窘迫的语气,把那两个男仆都逗乐了。

“所以说,放心吧。根本不会有任何人在乎这只小畜生,我们拿了钱,一句话也不说,只管等旁人发现她跑走时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就是了。这会霍尔丹少校被调去了前线,不知多久才能联系上一次,德阿尔那些警察根本就调查不出什么。等公爵夫人知道这件事时,那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去了,根本怀疑不到我们头上。”

“真可惜。”另一个男仆开口了,语气局促不安地,“想想,要是这个女孩跟着公爵夫人一道回去了英国,前途会多么光明——怕是嫁个侯爵也不成问题,特别现在公爵阁下才刚刚赢得大捷,风头正盛——”

夏绿蒂知道他指的是三天前的彼得马里茨堡战役,住在一个少校的家中的好处就是能随时随地地获得最新的战况报道。而彼得马里茨堡战役是自从第二次布尔战争打响一来,英国第一场打赢的胜仗,尽管也付出了大约3000士兵的性命代价,以及佩恩西蒙斯将军的壮烈牺牲,但仍然成功地夺回了纳塔尔省的首府,并打破了布尔人沿铁路布下的封锁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