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Isabella·(第2/3页)

“我是怎么得到这些消息的并不重要,”伊莎贝拉又将笔记本与地图从他手上夺了回去,“关键是,这些资料也许能帮助我想清楚目前情形的一些疑点。自从今天早上听说战争爆发以后,我就一直有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

“那是因为阿尔伯特要带领着英国海军舰队前往前线战斗,而你害怕他会出什么事。”温斯顿讥讽地回了一句,“别告诉我,你现在正考虑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像是要结束这场战争之类的想法——”

“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伊莎贝拉平静地迎上他眼中那不屑嘲讽的神情,“难道这不正是外交团最初的任务吗——和平解决大不列颠与德兰士瓦共和国之间的争端,你想告诉我这也是一件不切实际的事吗?”

“难道你看不出来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想要结束这场战争吗?”温斯顿的神色从鄙夷换成了难以置信,就像看见了既让他感到气愤,又对此无可奈何的事情一样,两手一摊,差点打到了坐在一旁的安娜,“我们这些军事学校出身的士官也好,阿尔伯特亲王号上的那些突击队士兵们也好,德兰士瓦共和国也好,德国也好,荷兰也好,英国也好,美国也好,塞西尔·罗德斯也好,每一个都盼着这场战争能够爆发,你自己适才不也这么说了吗?那么,你该如何以区区一位公爵夫人的力量,去结束一场全世界都乐见其成的战争?要我说的话,你能带着那顶奢华过度的皇冠与项链逃出开普敦都不错了。要知道,在那些居民的眼里,每一颗钻石和蓝宝石上都流淌着南非人民的鲜血——”

“你说得对,他们都想要这场战争爆发……”伊莎贝拉喃喃地说着,压根没有听到温斯顿的后半段话,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只顾着从记忆中搜寻撷取着能证明她想法的片段,温斯顿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是她已经不在意了。他大可以随意地讥讽她的想法不切实际,不合常理,是要她瘦弱的胳膊与整个世界的力量而对抗,但事实就摆在她与温斯顿面前——

这场战争不是没有被结束的可能性,因为它爆发的是如此的不合理,如此的迅速,它是是一个多方利益牵扯,钳制,诱引,煽动之下下匆忙生出的早产儿,如同还未成年就被迫赶去斗兽场的小狮子般被草草地放置在世界舞台上,因此即便她是独自一人站在场上,没有盾牌,没有武器,没有盟友,她也并非全然没有获胜的希望——

我们该下船了,伊莎贝拉。

康斯薇露柔声提醒着她,迫使她不得不收回已经成型而逼近最终答案的思绪。伊莎贝拉向窗外望去,果然便能看到一个中型的码头在几百英尺等着他们,上面稀稀疏疏地站了十几个人,似乎正等着迎接他们。再过去两个泊位,先前运载着行李与平民的运输船就停在那儿,船上搭载的人似乎才刚刚下船,正无所事事地站在码头的一边,有几个人则帮忙着从船舱里将行李卸下,大大小小的箱子堆了一地,也不知道开普敦市长的府邸有没有足够的地方能够放置这些物品。

范德比尔特家也做船运生意,因此只是瞥了一眼挂在码头上方的木牌子,康斯薇露就认出这是一家位于南非的,专门做原材料进出口的英国船运公司,他们乘坐的运输船多半也属于这家公司。开普敦港的泊位利用率很高,尤其是紧俏的深水泊位,时常会出现大型运输船不得不在港口外等待泊位空闲的事,因此但凡有点实力的公司都会选择买下一块港口,用做自己的私人卸货码头。

看见伊莎贝拉突然抬起头,温斯顿也跟着扭头向窗外看去,“那恐怕就是开普敦的市长及他的夫人,”他说着,指着为首的那两个人。“即便还隔着好几百英尺,我也能看见对方眉毛上挂着的斗大的汗珠。真难为他们,在这么猛烈的太阳下还要穿着全套的西装,为这些娇贵的贵族夫人等上那么老半天。”

温斯顿没有说错,南非这时的天气可一点也不适合穿着英国的服装,在军舰上还好,暖洋洋的海风会从窗户吹拂而过,带来一丝丝的凉意,一旦到了陆地上,便要经受非洲阳光无情的炙烤。因此,运输船还尚未靠岸,那些贵族夫人们就都迫不及待地让自己的贴身女仆为自己支起了洋伞,遮挡着玻璃窗外逐渐猛烈起来的太阳;同时还不忘从手包里拿出一把扇子,优雅地为自己扇动着。

面对这情形,伊莎贝拉只好谎称自己的贴身女仆下来的晚了些,没能来得及赶上这艘运输船。温斯顿便顺势绅士地提出了为伊莎贝拉打伞的提议,总算是在这件事上混蒙过关了。随着船身的轻微震动,运输船在码头停靠了。按照惯例,地位最高的,身为马尔堡公爵夫人的伊莎贝拉得第一个下船,因此她一手挽着安娜,一手提着裙子,踩上了舷梯,温斯顿紧跟在她的身后,费劲地举着那把娇小的洋伞。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远处雨雾缭绕的高山,像被削平了的石板般倒扣在大地上,别有一番宏伟的气势磅礴,是在英国与纽约都看不到的景色。丝丝缕缕的云仿佛从香薰烟炉中缓缓燃起的白气,又似是服装店里高高挂起的来自日本的白色薄纱,轻柔舒展地散在山边,如同光晕般环绕着发灰的山石,而深绿色则如同潮水般冲破了云雾的封锁,从半山腰倾泻而下,铺满了整块大地,直到岸边才突然刹住,钻入了细碎白沙的怀抱;一栋栋白色的小屋恍若一枚枚或埋或掩或露的贝壳,带着几抹闪耀的色彩点缀在其中,就连冲上码头木板路的海水也带着翡翠般的颜色,像是眼前这美丽的母亲之城的倒影。

“欢迎来到开普敦,公爵夫人!”

也许是为了弥补要在一个私人码头避人眼目地迎接一群英国贵族的到来,开普敦市长脸上的笑容十分尴尬,嗓门也大得出奇,伊莎贝拉只是停顿了两秒欣赏了一下开普敦的景色,他就像是唯恐她不愿下船般地嚷开了,“我是开普敦的市长,托尼·普拉托,这位是我的夫人。我们在市长府邸里为你们准备好了热水与食物,一过去你们便可以舒舒服服地享受一番——在军舰上的生活恐怕不怎么样,我猜?”

狼狈的讨好与欲盖弥彰在他这短短的两句话内暴露无遗,说明温斯顿此前看见的汗水也有可能不是热的,而是紧张的。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拉扯一般地将伊莎贝拉从舷梯上扶了下来,又向着后面的那些贵族夫人们招呼道,“夫人们,我想你们肯定也不愿意在这个闷热简陋的码头上多待吧?”他喊道,“已经有马车在码头外等着我们了,只要你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