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Albert·Isabella·(第2/3页)

至少这些难为情的陈述,以及她接下来的话都是通过写字呈现的,倒是比直接说出口更好承认一些。

阿尔伯特一句一句地将她写下的支离破碎的词语拼接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你将这个真相告诉我,是因为你认为,已经到了该实践诺言的那一天——”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写字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不必看着对方的眼睛,读着上面可能因为自己的话语而出现的每一丝情绪,并为那感到难看不已。她只需要看着一块沉默的掌心,那些浅浅的纹路一个个都是撒谎的好手,绝不会揭露任何一分一毫来自主人的心思,能够让她只顾埋头写着——

极其干巴巴地,根本没法与阿尔伯特所说的那个感人至深的小豹子故事媲美的表白话语。

好几句过后,伊莎贝拉已经听不下去阿尔伯特嘴巴里念着的,那如同高中毕业致辞演讲一般的话,一只手掩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使劲地搓揉起了他的手掌,就想要把所有她写下的词都抹去一般——

这让她彻底地意识到,其实她并不知道要怎么浪漫。

她的父母就不是什么浪漫的人,她的父亲因为对钻石骗局深恶痛绝,甚至都不肯为她的母亲买一枚钻戒;她的母亲心思都扑在自己的病情上,十几年来从未与她的父亲享受过哪怕是一顿的烛光晚餐。而且,就像所有刻板印象中的亚洲人夫妇一样,他们从不对彼此公开地表达爱意。

伊莎贝拉以前从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她在电视剧与电影里看了无数深情的表白与感人的台词,她一直自信着,要是到了用兵一时的日子,那些积累总能派上用场,只要随便几句话,就能把这个时代的男人迷得昏头转向。

可那是别人的爱情,不是她的。

她想要告诉阿尔伯特所有之前她告诉康斯薇露的那些话。

她想要告诉他,他所为她做的一切,其实她都明白;没有他,她不可能做到任何一件事情——范德比尔特学校,艾格斯·米勒与海伦·米勒的案件,慈善协会,成为乔治·斯宾塞-丘吉尔,乃至于参加补选,还有得以参与进南非殖民地的事务。作为一个成长于这个她眼中的“落后年代”的男人,他实际上有着她远不能及的开阔胸怀,去接纳所有那些不可思议的想法,去忍受她的幼稚不成熟。

她想要告诉他自己有多么的爱他,有多么地不愿意他离开,有多么渴望能与他一同走完这一生——这一段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掉一两颗眼泪才行。

然而,没有哪一部电影,哪一部电视剧,哪一部中的片段情形,能用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伊莎贝拉又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借用康斯薇露的文采。她又气又羞又急,只恨不得把阿尔伯特的手掌搓破一层皮,仿佛这样就能有什么帮助似的。

*

“好了,好了,伊莎贝拉,我知道你想告诉我些什么。”

看着眼前这头小豹子暴躁的模样,阿尔伯特哭笑不得地反握住了她的手,抬起放在嘴边,连同着那只还捂着自己嘴巴的手印下一吻。这让她的动作停下了,可仍然把自己的脑袋低低地埋着,并不愿抬起头来看他。

“That”,“is”,“not”,“enough”,“not”,“as”,“romanic”,“toug”,“lovely”,“as”,“yours”。

那不够,不如你之前的那般浪漫,感人,而又可爱。

她气哼哼地在他的掌心写下。

阿尔伯特不得不承认,就他刚才从手掌上念出的几句话的水平来看,伊莎贝拉说的的确是真的。

“你想从头再说一遍吗?”他问道,当然不介意听自己的妻子再告诉自己一遍她爱他。

思索了几秒种后,她抽出了自己的手指,阿尔伯特赶忙把左手伸了过去,但是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一句泄气地“只要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就好”。

即便只能瞥见她的一丝脸颊与半个耳朵,阿尔伯特也看得出她对于没法用煽情的话语表达出自己感情的懊恼。她能在上百个人面前毫不胆怯地揭穿普威尔市长的真面目,也能镇定自若地面对一群拿着鸡蛋与番茄随时准备丢到她身上的民众,却偏偏在此刻词穷了。

作为一个会陪着妻子半夜见鬼的好丈夫,阿尔伯特感到自己必须在此刻做点什么。

“我希望你知道一点,那就是你对英国男人而言真是个折磨。”阿尔伯特极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着,将那个躁动的毛绒脑袋拉回自己的下巴下方,在伊莎贝拉把自己的头发剪短以前,他从未想过这样富有男孩子气的发型也一样能够如此有魅力地呈现,让他总是忍不住挨蹭着那柔软而又带着香气的发梢,让自己的手指像从树林间穿过的马匹般陷入发丝之中——

“听着,即便你不以莎士比亚式的华丽词藻,雪莱般优雅流畅的文采来诉说你的感情,也并不妨碍我明白你对我的感情之真切——我向你诉说那个故事,目的也并非是为了感动你,而是要向你证明我在分居一事上是严肃的。这不是一场比赛,伊莎贝拉,我们不必分出一个高下。

“更何况,我不认为你还需要再说些什么来向我证明了——你已经将关于你自己的,最大的秘密告诉了我,尽管其实你并不需要这么做,我会相信任何一个你编出的故事,而且说实话,不管是哪一个都比你刚才告诉我的那个要更为可信。你难道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伊莎贝拉?”

他的妻子茫然地摇了摇头,软软的头发轻挠着他的鼻尖,差点让他打了一个喷嚏。阿尔伯特扶起她,托着她的肩膀转了半圈,使得她能正对着自己,不再像只鸵鸟似的躲避着自己的目光。他拢了拢她的头发,又将毯子披在她从被子里裸露出的肩膀上,这才接着柔和地开口了。

“你是一个来自于未来的灵魂,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这里没有你的朋友,也没有你的家人,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真正的你的存在,可想而知,这种孤单,会成为别人手上多么强大的一把武器,任何知道这个真相的人,都能轻易地伤害你,因为这个世界上没人会保护伊莎贝拉,也没有人会思念她。

“而你将这一点告诉了我。”

阿尔伯特轻轻捧起了伊莎贝拉的脸,望进她那双藏着一个可爱的东方灵魂的双眼中去。

“如果这还不能向我证明,你有多么爱我,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言语能够演绎出这一点呢?”

这句话的结束,不是一个轻轻的“s”音,而是静默地触碰在一起的双唇,这不是前几次那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犹如小鸟轻啄般的亲吻,可也不是贪婪的索取,唇与舌无止境地在对方的领地上层层进攻,一切发生的很自然,自然得就像他早该如此做了千百万遍,一切都如同本能一般的顺理成章,如同含着一朵柔软温暖的花苞,舌尖微微从细幼花瓣的开口处品尝着内里的花蜜,轻微逗弄着内里的花蕊,又在对方颤颤巍巍回应时,不动声色的收回一切试探,只用嘴唇轻微地,仿佛青叶接住雨水般地迎接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