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Isabella·(第2/3页)

“我们当中这种分歧已经被政府所知悉,而他们既不希望一些政治家被袭击,也不希望有任何公共财物被烧毁——而这些都是此前一些激进成员犯过的罪行,因此对此类集会异常警惕,一旦发现任何可能做出如此极端行为的女性,便会立刻逮捕她。因此,我和我的妻子才会认为,在这种政治环境下,仍然有一个贵族出身的政治家愿意站在女性的这一方,实属不易。”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街拐角的餐厅,这是一家装潢温馨,似乎是由家庭运营的小餐馆,此时还不到晚餐的时分,因此店里只有两三个客人。伊莎贝拉提出要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的请求很轻易便被满足了。潘克赫斯特先生是对的,她的确非常需要一杯滚烫的浓茶,她的嗓子疲惫不堪,尽管化学药剂早就失去它应起的作用,但那严重的嘶哑也足以混蒙过关,不让人怀疑她的性别了。

潘克赫斯特先生没有马上便继续他们的谈话,很识趣地给了她沉默的几分钟歇息歇息,而伊莎贝拉也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思考一番刚才的对话,还有在落成仪式上发生的一切。

你认为埃尔文·布莱克,那个记者,有可能为今天的仪式写出一篇对我们而言不错的报道吗?

伊莎贝拉询问着康斯薇露,这是她目前而言最担忧的问题,特别是听了潘克赫斯特先生关于激进的女权团体那番话之后——她知道大不列颠政府在推进女性权益上所展现出的消极态度,阿尔伯特曾经警告过她这一点,但她不知道的是这种消极态度并非是毫无来由的——袭击政客,破坏公共财物,即便是伊莎贝拉也认为这样的以暴力诉诸目的的行为有些过分。埃尔文·布莱克的报道要是出了什么偏差,很容易便会让人误会乔治·斯宾塞-丘吉尔是支持此类激进行为的。

我当然这么认为。康斯薇露说着,没有掩盖她对于那个有着锐利灰蓝色眼睛的男人的欣赏。尽管他今天前来这儿是出于临时的邀请,但是他询问的每一个问题都恰到好处,即便博克小姐在这儿,也不可能达到比他更好的效果了。

伊莎贝拉必须承认康斯薇露说的是真的,在明白被采访者想要达到什么效果这件事情上,她还没有见过比埃尔文·布莱克更加精通的人,就连玛德也稍逊一筹。当有关接受未婚先孕的女孩的部分结束以后,她的演讲也基本来到了尾声,用几句话总结以后,便来到了记者发问的环节。埃尔文·布莱克仗着身形和体力上的优势,一下子挤开了其他一拥而上的女记者们,成了第一个发问的人。

“按照原计划,您原本应该在伍德斯托克给予另一场竞选演讲,是什么让您放弃了那场演讲,而来到了伦敦呢?这是否与昨天爆发的詹森袭击有关?还是您认为这间福利院的落成仪式远比让自己获得更多来自家乡选区的票数更为重要?”

而他的问题则正中伊莎贝拉的心意,几乎就像是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完全符合伊莎贝拉想要给出的答案的轮廓,而她只要将自己的话语向下一扔,便能浑然一体地吻合在一起。就他此刻展现出的水平而言,伊莎贝拉知道自己不会后悔将他请来今天的仪式上。

于是她借机表明了乔治·斯宾塞-丘吉尔的政治立场——即与自己的家族一致,并且会支持“对殖民地人民而言最有利的”解决方式。她之所以会放弃演讲来到伦敦,也是因为要在南非事务上表示对自己的表兄的支持。而埃尔文·布莱克不失时机地又提出了一个问题,“所以,您是在说,比起关注伍德斯托克选区的竞选结果,您更在意大不列颠的整体政治事务,以及斯宾塞-丘吉尔家族能够如何为这个国家效力这些部分?”

当时,康斯薇露惊喜的神情显得她仿佛要冲上去亲埃尔文·布莱克一口一样。

“撇开我的姓氏,撇开我的故乡,撇开我是在何处出生,又是在何处受到教育,我始终是大不列颠人,当我想要进入下议院时,我不仅仅是想要为伍德斯托克选区繁荣,崛起,以及生活在其中的人民幸福安康献出我的力量,我也同时是在为大不列颠的人民而付出——特别是在这面临殖民地危机的时刻。倘若大不列颠立于风雨飘零之中,伍德斯托克又怎能独安?因此,我自然要将对国家的思虑,放在对我个人政治前程的思虑以前,哪怕这意味着我可能会输掉这一场补选。”

在某些时刻,伊莎贝拉知道自己必须将她个人的价值观,与乔治·斯宾塞-丘吉尔这个角色分离开来,这是她从温斯顿身上学到的一点。只要她的这段回答被刊登在了报纸上,普威尔市长就再也没有办法利用萨拉夫人曾经在布尔战争中表明的立场来针对自己了,在杜绝了他利用自己放弃演讲而前往伦敦一事大做文章的可能性的同时,也为乔治这个角色的身世可能惹起的争议做了预先的防备。即便伊莎贝拉实际上根本不赞成适才回答中说出的每一个字,她对于这个回答能够达到的结果还是满意的。

“丘吉尔先生。”

这声温和的呼唤拉回了伊莎贝拉的思绪。

“在适才的,啊,你怎么称呼来着的——对了,媒体问答环节,能让我告诉您我有多么欣赏您愿意给予记者们的这个机会吗?大多数的政治家演讲,要么就完全禁止媒体提出任何问题,要么就是允许他们在演讲过程中提出疑问,然而却只回答那些对自己有利的,我想,我从未见过哪个政治家这么公开地面对报刊杂志的诘问,这兴许与您的律师出身有些关系?这的确是一个需要面对大众,而且十分中产化的职业,如果您不介意我这么评价的话。”

“不,当然不。事实上,我确实认为这与律师的职业有些关系。”伊莎贝拉说,鉴于她对于演讲和媒体的态度都来自于她的父母,而她的父亲的确是一名律师,她认为这么说倒也没错。

实际上,伊莎贝拉在这一刻发现自己十分享受与眼前这名老绅士的,能够放下上流阶级的那些繁文缛节,不受拘束地交流彼此的感受的谈话,因为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身份——先是范德比尔特家的大小姐,后是尊贵的马尔堡公爵夫人——她几乎没什么机会与真正来自于中产阶级的人像此刻这般好好谈谈。

亏我提出的政治主张有一半都是为了中产阶级。她在心中对康斯薇露说道。我从未发现我对这个时代的中产阶级的了解简直少得可怜,几乎全都是以一个现代人的身份,通过自己了解的那么一点可怜的历史而做出的猜测。

“那么,言归正传,丘吉尔先生,你在适才的问答环节中,的确提到了你认为比起为妇女争取选举权,你认为这个群体还需要许多其他的权益,这就是为什么你会来到今天的落成仪式上,你认为这能唤起人们对于活在社会边缘的弱势女性的重视与理解,对吗?当然,我不得不说,你的回答让那些女记者们很失落,她们的确希望从你的身上看到更为激烈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