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Isabella·(第2/3页)

“听着,我们没有必要继续谈谈,”阿尔伯特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语气轻柔得就像一个落在发梢的吻,“你我都知道那只会以剧烈的争吵作为结束,什么问题都无法解决,而且谁也不会退让,这不是长久之计,更不要说我很快便要启程前往南非。因此我想谈谈另一个选项……分开的选项。”

与他此时说的话截然相反的是,阿尔伯特的手像是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在说出“分开”两个字的刹那突然握住了伊莎贝拉的右手,力道温柔得让她不至于觉得疼痛,但是也有力得让她无法挣脱。

“如果,我是说如果,伊莎贝拉,如果我们分开了——当然,你仍然可以保留你的头衔,它会给你带来许多便利的,而且你无需留下范德比尔特家的嫁妆——你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谋划两个身份,时刻提心吊胆着是否会被发现;你也不必委屈自己跟着我一同前往南非,被迫要以公爵夫人的身份参加许多你绝不会赞同的活动;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不必勉强自己与一个从思想,到行为,从观念,到信仰,从立场,到阶级,都完全不同的人继续相——相处下去。如果你想要继续保持自我,就像那一天在马车上你告诉我的那般,离开对你而言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他停住了,然后,一个笑容出现在他的嘴角,似乎是为了让他接下来所说的话听上去更加温和,也有可能是为了安抚伊莎贝拉,让她明白这个决定是完全出于自愿的,甚至兴许这个笑容是为了缓解即将到来的苦涩。无论哪一种,伊莎贝拉在那个笑容中读出的意味,足以与俄耳甫斯听到自己妻子死讯那一刻的神情媲美。

“如果你想要离开,伊莎贝拉,我会同意的。”

“不。”

她立刻便开口了,阿尔伯特一震,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拉着她的手一样,猛然想要抽开,却被伊莎贝拉紧紧地拉住了。

与阿尔伯特相处的几个月来,她开始逐渐了解到英国贵族这一群体的许多特征——譬如说他们都是一群无可救药的悲观主义份子,总是会立刻假设最坏的结局,并开始为如何优雅度过危机而做打算。就像阿尔伯特此时正在做的一样,为了避免与伊莎贝拉继续争吵,乃至于在有关殖民地的问题上撕破脸皮,分居的确是一个平静而不失风度的解决方式。

我看见伦道夫·丘吉尔夫人的管家往楼上走了,伊莎贝拉,你得抓紧时间了。康斯薇露的提醒突然在心中响起,伊莎贝拉此刻因为要打扮成乔治·斯宾塞-丘吉尔,早便将假发摘掉了,这副模样可不能被管家看到。

她举起紧握着的阿尔伯特的手,将他拉近了自己。这个动作几乎是无意识的,直到伊莎贝拉的手背能感觉到温暖赤|裸的胸膛散发出的热意,而阿尔伯特的眉毛微微挑起,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此刻的姿势。不由得在心中大骂一百多年后的那些爱情电影,每当男女主角要跟彼此说些什么重要的事情的时候,这个亲密的姿势总会出现在荧幕前,以至于此刻她的大脑想也没想就给身体下了同样的命令。

“听好了,阿尔伯特,我知道你认为我们分居对我有许多好处,而我不会否认那的确是一个优雅的解决方式——但这不是我们目前需要的,至少还不是。我在这里,我来到了伦敦,我出现在了你的面前,就意味着我已经准备好做出让步了。我的想法没有那么简单就做出改变,但是我愿意接受它有可能因为我所看到的现实而产生变化这样一个可能性。只要有这个可能性在,阿尔伯特,我们就还没有走到那一步,而我愿意为不走到那一步而付出我所有的努力。”

说时迟那时快,伊莎贝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阿尔伯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随即便以逃跑的兔子也会自愧不如的速度,赶在管家推门进来以前,通过相连接的房门蹿回了卧室之中——这是一个家庭套房,主卧室,带着床铺的男士更衣室,以及稍小一些的次卧,全都相互连接了起来。温斯顿特意嘱咐他的母亲准备的,为的就是能让伊莎贝拉有个私密的空间,得以更换男装,以及方便切换成乔治·斯宾塞-丘吉尔的身份。

她依靠在门背上喘息了几秒,就看见康斯薇露施施然地穿过墙壁来到了她面前。

马尔堡公爵在隔壁,笑得就像是一个刚刚得到第一匹马驹的小男孩。她眨了眨眼,戏谑地说道。我猜,你们谈话的结果挺不错的?

的确挺不错的。伊莎贝拉想着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但恐怕他与我今晚还是需要再谈谈。你能相信吗,康斯薇露,阿尔伯特竟然想要通过与我分居来解决我们之间的分歧。

真是典型的贵族作风。康斯薇露评价了一句。这时安娜走了进来,“恐怕我还是没能联系上玛德·博克小姐,公爵夫人,”她说道,“而您必须开始为仪式而化妆了,否则您会迟到的。”

“那好吧,安娜。”伊莎贝拉说着,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同时在心里对康斯薇露说道。看来我们还是不得不让那个记者,埃尔文什么的,前来报道福利院的落成仪式了。

埃尔文·布莱克。康斯薇露纠正道。而且我认为他的确有不错的潜力,尽管他的文字风格乍一看之下与博克小姐有些相似,然而却更加严谨客观,如果我们能拉拢他的话,也许会是不错的助力。

康斯薇露口中的这个记者,在伊莎贝拉与阿尔伯特今天刚走出外交部与印度部办公室大楼时便截住了他们。他似乎已经在门外蹲守了许久,想要找到一个可能知道一点与詹森袭击有关消息的政府职员。很聪明地,他没有直接向阿尔伯特询问,而是追着伊莎贝拉,希望能从她的口中套出一点对于詹森袭击的看法。

“这对苏格兰日报来说十分重要,公爵夫人。德兰士瓦共和国一直以来都在争取大不列颠控制下的独立,就如同我的苏格兰同胞也在一直为独立而呐喊般。鉴于丘吉尔家族中曾经出过一位女性战地记者,并且对布尔战争发表了不少反对的看法,您作为马尔堡公爵夫人,又创办了慈善协会,想必不可能对此毫无任何看法。”

在那瞬间,伊莎贝拉意识到了这是一个表明乔治·斯宾塞-丘吉尔政治立场的好机会,毕竟,这是一个该角色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问题。但对眼前这名记者一无所知,仅仅只在今天上午了一篇他所写的报道,伊莎贝拉并不确定由他来报道这一点,是否能取得自己想要的结果,因此她只是礼貌地回答着——

“现在南非的局势还尚不明朗,擅自做出任何评价在这种时候都是不理智的,作为一个公爵夫人,我很清楚我的话语所具备的分量,任何我所说出的话都有可能对如今大不列颠与殖民地之间的敏感关系造成影响,而这是我绝对不想看见的情形。如果你仍然想要采访丘吉尔家族的人,不妨将你的名片留下,也许乔治·斯宾塞-丘吉尔先生会有兴趣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