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Maud·(第2/3页)

“她是我在法国的一个联络人,”艾略特勋爵回答道,他在这之前就已经告诉过她不能暴露自己真实的记者身份,免得让这个女孩和她的乳母以为玛德是上门来猎取新闻的,会将他们赶出去,“上次我与克拉克小姐谈话的时候,她似乎流露出了想要离开英国,躲避到法国,就像我为其他女孩安排那般的想法,因此我便把她带了过来。”

“晚上好。”玛德配合地用法语向对方打了一声招呼,她那被自己母亲培养出的正宗发音似乎让眼前的老奶奶信服了她的身份,对方掏出了钥匙,打开了楼道的大门,侧身让他们进来,嘴里还嘟囔着,“我不得不小心一点,艾略特勋爵,路易莎现在处于一个很脆弱的状态,我看,要不您就在客厅等着,就让——呃——”

“我的名字是安碧拉·杜兰,太太。”这时已经走进了客厅的玛德装出了一副浓郁的法国口音,借用了自己的母亲婚前的那彻头彻尾的法国名字。她瞥了艾略特勋爵一眼,心想他并没有告诉自己,这一次的这个受害者竟然与恩内斯特·菲茨赫伯的表妹是同一个名字。

“杜兰小姐单独与她见面,也许会比较好。上次您来了以后——我当然知道您是被克拉克太太找来帮忙的,她说您有门道帮助……帮助像我的路易莎这般的孩子重新在国外开始生活——但那可怜的女孩还是受了不少刺激,希望您能谅解。”

“当然。”艾略特勋爵点了点头。“那就好,”老奶奶如释重负,脸上紧绷的神情总算缓和了一些,“您与杜兰小姐先坐一会,让我去给你们泡几杯茶,再通知路易莎你们来了。”

等她一离开客厅,玛德就迫不及待地向艾略特勋爵发难了。

“你究竟有多少事情隐瞒着没有告诉我?”她压低了声音,嘶嘶地吼道,“你之所以认为这个女孩能够站出来指证恩内斯特·菲茨赫伯,而不是用帮助的恩情胁迫他曾经的受害者站出来作证,是因为她是那个唯一不同的受害者,对不对?就因为她有着与路易莎小姐一样的名字。”

“有些事情就这么直接告诉你,博克小姐,反而会削弱你得知真相时的感受。”艾略特勋爵不动声色地回答道,“等你自己见了路易莎·克拉克小姐,你就明白了。”

玛德不由得觉得有些烦躁,但她按捺下了这阵不愉快——反正她也曾经把他当做是一个劲爆新闻的来源利用过,而这不过是对方的礼尚往来罢了。她安慰着自己,而这个想法让她迅速平静了下来。她早该明白的,对方是势在必得要让她帮这个忙,她走进酒店套房后的欲言又止,以及隐瞒了的关键信息,不过都是他诱使自己最终坐在这个狭小温馨的客厅中的手段罢了,更不用说他抬出了洛里斯以及——

他的名字。

时至今日,她仍然没法在心中念出他的姓名。

克里斯·泰勒,克里斯·泰勒,克里斯·泰勒。

这个名字会让她的心口与眼眶同时一热,随之便流出潺潺的血与泪,而每一滴都如同刀锋针尖般,带来无法忍受的痛苦。

他是她的第一个恋人,第一个爱人,第一个老师,第一个父亲,第一个愿意保护她,也教会了她如何保护自己的人。

在13岁那一年,玛德用头巾将自己的金色长发包裹住,换上了偷偷藏起的一套,比她的身材实在是大了太多的男仆衣饰,又不得已穿上了一双女式皮鞋,怀揣着她平时或偷或撒谎而积攒下的几千美金,在一个旧金山难得一见的下着大雨的夜晚,来到了克里斯·泰勒的公寓楼下,等待着他的归来。

那时候,泰勒是一个25岁,赢得了无数场拳击比赛,名声如日中天的重量级拳击手,如果他如今还活着,名声不会比约翰·沙利文少,成就不会比詹姆斯·科贝克低。尽管这项运动在当时——乃至于今天的大部分美国领土上是违法的,却不妨碍无数旧金山的居民痴迷于他每一场精彩的比赛,津津乐道着他的名字,也不妨碍旧金山最负盛名的体育俱乐部下重金聘请他前来担当教练。就连玛德的父亲,也以与他一同吃了一顿晚饭而感到十分的荣幸,而她就是从自己的父亲口中打听到了对方的住址。

女子拳击那时刚刚在美国兴起,甚至是作为一种猎奇的畸形秀存在,参加的全是一些体形庞大得能在马戏团中占据一席之地的女性。她很清楚她无法加入进行那种比赛的俱乐部,而那样也太高调,不要说她的母亲,就连她的父亲也不会坐视不理,因此她必须低调行事,不让任何人发现她的所作所为。

而克里斯·泰勒,就成了她的目标。

要么就不学,要么师从最好的教练。玛德是如此想着,而这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反抗自己的人生,发泄自己的怒气,并在未来保护自己的手段。

她已经受够了在那座刷着白漆的大屋中所发生的一切——她的母亲是一个如此自我而又幼稚的孩子,她不允许玛德拥有任何属于自己的物品,她不允许玛德为自己做出任何的决定,她甚至不允许玛德将左边的头发绾到耳后,而非她更喜欢的右边。在安碧拉的眼中,自己的女儿就是一个精美的,仅供玩乐的洋娃娃,穿的衣服,梳的发型,言行举止,都必须符合自己的喜好,都必须顺着自己的心意。一旦玛德表现出了任何一个孩子都会有的不耐烦,任性,还有脾气,她就会立刻把女儿丢给洛里斯,也许是两三天,也许是一个星期,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半年,等她什么时候想起了自己还有着这样的一个玩具,又恰巧在兴头上,她才会吩咐洛里斯将玛德带来与自己见面。

然而,比起那样的母亲,玛德反而更加痛恨与洛里斯相处。

还好,一杯适时递来的热茶,掩盖了她湿润的眼眶,也中断了她继续回忆起不堪回首的过去。

“恐怕那孩子还要一会才能见您,杜兰小姐,”老奶奶带着歉意对她说道,“她——呃——正在沐浴,您不介意等待一会吧?”

“当然不介意。”玛德微笑着回答,没有询问对方为何在这样一个不适宜的时间段沐浴的原因,不必说,那自然是与她的遭遇有关的。

她也做过同样的事情,尽管她不曾遭到过侵犯。

“那请您稍等一下,我去帮助她更衣。”老奶奶说着,将一盘看起来已经软趴趴,想必拿出来已经有了一段时日的饼干放在他们面前,又欠了欠身,便离开了。不愿让自己又接着沉溺在适才的记忆之中,玛德转向了艾略特勋爵,“你既然那么喜欢挖掘别人的过去,”她轻声问道,“想必你肯定对恩内斯特·菲茨赫伯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