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Isabella·(第2/3页)

但那也就意味着,默认悬崖下的阿尔伯特已经死去。

而光是想想这个可能性,光是让这句话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便已经让伊莎贝拉感到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挺马克沁机枪,毫无怜悯地在短短数秒内般射穿了她的心脏,在胸膛处轰出一个焦黑的大洞,如同康斯薇露失去的手臂一般。

但她挺住了随之而来的巨大痛苦。

她没有昏迷,没有因此失去斗志,她的眼泪止住了,康斯薇露并没有离开她这一点再度给予了她极大的勇气——能够面对阿尔伯特究竟是死是活这个事实的勇气。

然而,首先,她必须要确认这个事实。

我做不到。

伊莎贝拉坦诚地回答着康斯薇露。她当然知道追上切斯特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可能让自己活下来的选择。留在这偏僻的,简直是绝佳的杀人不见尸的与世隔绝的地点每多一秒,就向死亡多逼近了一步。然而,在那生死的一瞬间,阿尔伯特在他自己的性命与她的性命间选择了后者,而这让她如今怎么可能弃他而去?

你该不会——伊莎贝拉,你该不会想要爬到悬崖下面去——读懂了她的心思的康斯薇露惊叫起来。看在上帝的份上,这儿离地面起码有65 英尺②高,而你穿着束胸,高跟靴子,还有一条根本不适宜从事任何运动的长裙。你——你很有可能会摔死——甚至更糟,只是摔断一条腿!

但伊莎贝拉心意已决。

悬崖上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帮助到她的事物,伊莎贝拉想撕破自己的裙子来做成一条绳子,却发现这是一件远比她在电影与电视剧中看到的要难得多的事情。无论她怎么又扯又咬,衣服就是俨然不动,只是跑出了不少线头,看来制作她的衣服的裁缝,无论这个人是谁,都非常地擅长着自己的工作。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中,她来来回回地绕着悬崖边跑了上百次,期间实行了无数向下爬的企图,都因为无法找到进一步的落脚点而不得不放弃。这是一块巨大的高地,两边延伸出去上百米仍然保持与底下的林地的距离落差,而伊莎贝拉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找到一个较为和缓的坡道——最终,她找到了,一个在表面看来并没有那么陡峭的斜坡,但却在下一秒揭露了那不过是表面的积雪造成的假象。但那对伊莎贝拉来说太晚了,已经一脚踩空的她在尖叫声中跌坐在雪堆上,不受控制地向下方滑去,直到一头栽进那个被她的坠势而堆积出的雪堆里,随即再从实际上是堆积在树枝上的雪团中栽出,摔在林地上,奇迹般地只在落地时稍微扭伤了脚踝。

用了几秒钟平复着惊魂未定的心情,伊莎贝拉又立刻开始在深一脚浅一脚的雪地中寻找着落下的马车。还好,能够飘到树林的上方康斯薇露一直为她指引着方向,十几分钟后,伊莎贝拉终于在悬崖的底部找到了阿尔伯特。

准确来说,她先是找到了卡在大树冠顶的马车,才发现它的下方由于地势的缘故,积累了一个足足有一人多高的雪堆,康斯薇露迅速飘了进去,这才在中央发现了他。

在等待着康斯薇露得出一个确切结论的那焦灼的几秒中,伊莎贝拉感到自己仿佛也死去了一轮一般,一半身子在地狱中炙热地燃烧着,另一半却横亘在凝结了千万年的冰川上,就连血液也为之凝固,灵魂则夹在深渊之间,喘息着等待着上帝的宣判,告诉她将会坠入何方——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跪倒在雪地上,十指紧紧地交叉握着,尽管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含义是什么,仿佛那就是人类在等待着坏消息时本能的姿态。

他还活着,公爵还活着——我看到了他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康斯薇露激动的声音终于传来了,但我们得赶紧把他挖出来,他看上去非常不妙——

还没等康斯薇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伊莎贝拉已经在飞奔着去寻找任何可以当做是铲雪铲子的物品。从意识到阿尔伯特可能死去,一直到此刻都不曾流下过一滴的眼泪突然在此刻从她的眼眶内爆发出来,仿佛两条瀑布突然从她的睫毛下长了出来一半,哗哗地顺着她的脸颊接连不断地淌着,让她的皮肤有种仿佛正被滚烫的针尖戳刺的痛感。但伊莎贝拉几乎是愉悦地品味着这痛觉——这让她确信自己还活着,阿尔伯特还活着,而康斯薇露也没有消失。这样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倘若不伴随着一点痛苦,便无法叫人相信一切都是真实的。

所幸的是,马车上还绑着她这次带来苏格兰的衣箱,有几个装帽子的盒子已经不知道在下坠时落在了何处,尽管它们被用来舀雪是挺不错的工具,伊莎贝拉却没有时间去寻找它们了,她抓起一个就落在马车不远处雪地的行李箱,将里面的丝绸睡衣,长筒袜,吊袜带等等衣物全丢出来,只留一个空置的箱子,它比不上帽盒,却也只能将就了。接着,她便开始脱起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倒是把从雪堆里飘出来的康斯薇露吓了一大跳。

伊莎贝拉,你这是做什么?她骇然地看着对方,问道。

脱掉束胸,这玩意让我连腰也无法弯,那我该怎么把阿尔伯特从里面挖出来?快告诉我,下一颗扣子在哪里?我怎么也摸不到——

在康斯薇露的帮助下,伊莎贝拉总算生拉硬拽地将束腰脱了下来,又重新将衣服换上——在越来越猛烈的暴风雪中,这实在是一个需要极大的勇气的行为,伊莎贝拉敢说在这个过程中她身上或许已经被冻伤了好几处,而她就更不敢想被埋在雪中的阿尔伯特如今会是什么样子——没了束腰以后,她的动作敏捷了不少,用行李箱的一边当做刨子和铲子,又挖又铲着雪堆。尽管如此,等她终于摸到了阿尔伯特的手,气喘吁吁地将沉重得如同一头躺在地上的大象般的他从雪堆里拽出来时,天色已经逐渐地阴暗了下来,而阿尔伯特仿佛一根胡萝卜一般,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呈现着不自然的紫红色。

伊莎贝拉第一时间便扑上去抱住了他,用自己因为体力劳动而微微泛着热气的脸颊贴着他冰冷的面庞,感到臂弯中的他如同一个吸满了水分的面粉袋子一般,**的,就好像刚把他从冰冷的河水中捞起来一般,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因为体温而融化的雪浸透了。

而他的呼吸极其微弱,几乎让人感觉不到。

他需要换掉这一身湿透的衣服,他需要暖和起来,而他和伊莎贝拉如今最急需的,还是一个能够遮挡暴风雪,避免体温进一步下降的避难处,一个洞穴是最好的,倘若不行,哪怕是一块稍大一些的石头的底下也勉强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