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Isabella·(第2/4页)

第一幅,是正在修剪玫瑰花丛的波斯维尔先生,尽管公爵的笔触的确体现出了那些花朵的娇艳美丽,但更令伊莎贝拉惊叹的是他只在五官的寥寥几笔间便描绘出了波斯维尔先生对那些植物的热爱——她的确在这位忠心耿耿的布伦海姆宫的园丁脸上见到过那深情痴迷的神情,仿佛他不是在为玫瑰驱虫,而是在为心爱的女人梳发一般。伊莎贝拉几乎都能想象得出年少的马尔堡公爵是如何坐在布伦海姆花园的长凳上,抱着自己的画板,微笑着描绘波斯维尔先生工作的场景。她突然便理解了爱德华昨晚对她说过的话,没人会相信能亲手画出这样静雅场景的男孩会在日后成为一个冷酷傲慢到极致,能够为了家族利益而不惜欺骗以及打压一个无辜的女孩。

第二幅,第三幅,第四幅——伊莎贝拉一张张地翻看着,布伦海姆宫中并不是没有收藏历代家族成员的画作,只是那大多数都是些充斥着浮夸与不实的作品,要么便是对着大理石与静物的写生,要么便是描绘一年四季的布伦海姆宫之景——只在公爵的作品上,伊莎贝拉看到了布伦海姆花园雪地上仰望着树梢的狐狸,而不是千篇一律的被修剪成天使模样的灌木丛;她看到了聚集在书房中,偷看收录古希腊**油画画册的男仆们,而不是布伦海姆宫恢弘的前厅与精致的沙龙;她看到了穿着家居长裙,依靠在窗台上,忧郁地注视着远方,手中紧握十字架的公爵的母亲,而不是身着华服,头戴冠冕,侧身扶着楼梯盈盈而立的贵族夫人。

她想不出任何深刻的艺术评价,她也说不出那些笔触中蕴含的感情,只知道每一抹色彩中都藏着人间的烟火气,都藏着人性的温度,都藏着深深的爱意——无论是对家人,对宫殿,亦或是对这片土地。

也许爱德华是对的,也许温斯顿也是对的,过去曾狠狠地伤害过她的公爵并非是阿尔伯特·斯宾塞-丘吉尔真正的面貌。发生在他的生命中的那些不幸——母亲的去世,父亲的去世,头衔的沉重负担——改变了他,重塑了他,隔绝了他。可仍然有丝丝温柔真诚从那扇在她面前狠狠关上的心门后透出来,提醒着她那个能画出如此作品的男孩尚未走远。

而她该给那扇门第二次打开的机会。

公爵松开了画作。

“你喜欢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伊莎贝拉点了点头。她并非是到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对公爵一无所知,但她的确是到此刻才突然有了想要进一步了解对方的心思——刹那之间,让自己的丈夫为自己画一幅肖像画不再是几分钟前那个毫无吸引力的提议了,伊莎贝拉甚至有些好奇自己在他的笔下将会是什么模样——好奇他是否能够画出藏在康斯薇露的外表下的那个自己。

她想着,感到这个想法带来一丝轻微的酸涩。

“除了画画以外,公爵大人,你还有其他的嗜好吗?”她忍不住询问道,将那些画作还给了公爵,发现自己与对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不再用那种恭敬而冰冷的语气对话了。

“如果一定要说是嗜好,而非学会的专长的话。”公爵说,他的语气让伊莎贝拉恍惚觉得他们是在高中球场边看台下羞涩地开始第一次约会的情侣,正在试图了解对方的喜好,以便于日后为对方挑选礼物,“我还会拉小提琴。”

他那一本正经的回答让伊莎贝拉想起了自己前来起居室找公爵的真正目的。

“我有一些事情想跟你谈谈。”她说道,尽管与公爵适才说的话毫无关系,但她不想错过此刻涌现在他们中间的,仿佛双方都正在努力地敞开心扉的气氛,那使一切都变得更好开口,包括询问对方究竟为了自己而与威尔士王子做了怎样的交涉。

“如果公爵夫人你不愿意我为你而作画的话——”公爵苦笑了起来。

“不——我会考虑的——但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我知道究竟是谁写信给王子殿下,让他误以为我想成为皇室情妇的其中一员——”

公爵吃惊地挑起了眉毛,就在伊莎贝拉以为自己说的太快而对方没有听清时,他突然反问了一句。

“库尔松夫人?”

“你怎么知道?”

这下换伊莎贝拉的眉毛扬了起来。

“自从温斯顿向我指出她非常不合常理地邀请艾略特勋爵来到了一个原本该只有保守党内部成员参加的宴会上以后。我便在心中对她有了怀疑——事后回想起来,她露出马脚的点便越来越多。譬如,她该是故意不将你介绍给那天前来参加的宴会的其他贵族夫人小姐们;第二日她们在餐桌上对你的诸多嘲讽,恐怕库尔松夫人在其中贡献奇多,目的便在于离间你与其他保守党员妻女的关系,如此一来你就无法拥有她所建立起的人脉。

“而我的怀疑得到确认,便是她与路易莎小姐一同出现在布伦海姆宫时。要在一辆四人马车中装下五个成年人——尽管其中有两名瘦小的女士,但她们服装可完全不瘦小——实在是过于勉强了。她为何不选择更加明智,也是更加符合情理的做法:来到布伦海姆宫后,请我再派一辆马车去将她的父亲,路易莎小姐,以及杰弗森先生一同接过来呢?理由很明显,她担心得知了路易莎小姐将要前来的你会私下嘱咐爱德华抑或汤普森太太与马车夫同行,并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将她与她的未婚夫带回布伦海姆宫中,以免影响到慈善晚宴的正常进行。如果路易莎小姐直接便出现在了布伦海姆宫的门前,那么无论是你与我都绝不可能将她直接打发走——相反,在人迹罕至,唯有马车飞驰而过的大路旁,这便是可以实现的行为。然而,作为你的旧识,她不该如此在意路易莎小姐是否能够前来慈善晚宴这一件事。除非,那正是她的目的。

“因此,当我得知写给王子殿下的那封信模仿了你过去的笔迹时,我便知道那一定是库尔松夫人的所为。”

“所以,”伊莎贝拉低声说着。这一次,无需康斯薇露提醒,她也从公爵的话语中意识到了对方实际上常常在她从未注意过的时刻默默地观察着她的这个事实,“无需我提醒,你也该知道要提防库尔松勋爵与库尔松夫人了。”

公爵点了点头,他刚想说什么,却被伊莎贝拉急忙打断了,她感到自己若是不能一次性地将这些话说完,之后便很难找到恰当的时机开口了。

“以及……我很抱歉,在慈善晚宴开始的那天晚上迁怒于你,公爵大人。你并不知道那时王子殿下已经误会了我与对方的关系,你也只是想让慈善晚宴能够成功地举办下去,和我一样。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