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Albert·(第2/3页)

然而,没等阿尔伯特把这些想法说出,爱德华又接着说了下去。

“咳咳——您知道公爵夫人现在在哪儿吗?我还没来及向她汇报我们今天要做什么,如果不快点开始的话——”

“公爵夫人今天要做什么?”

爱德华奇怪地看了阿尔伯特一眼,似乎惊讶于他竟然会关心这件事。鉴于爱德华已经见识了他与公爵夫人之间激烈的争吵,他倒不能怪对方会用这样的眼神打量他。

“让我看看——嗯,公爵夫人需要在今天统计所有将要前来的宾客名单,以及他们会带来多少附加宾客,据此排列好餐桌的座次表,这可是个大工程;要决定好晚宴上除了主菜以外其他的菜肴,慈善晚宴当晚的酒单,同时还要结合应邀前来的宾客随回信一起附上的饮食禁忌而对菜单做出最后一次调整;要确定每个宾客将会被安排休息的客房;要确定多少仆从会跟着宾客一同前来;还要试听乐队演奏,确定慈善晚宴当晚演奏的曲目。公爵夫人似乎将亨利·欧文爵士的舞台剧团队从伦敦请了过来——兴许是为了慈善晚宴的节目做准备,我听说他们最近排演的节目在伦敦大受欢迎,假设他们今天到来的话,公爵夫人说不定得去见见他们。若是能够及时将这一切都完成的话,公爵夫人还需要过目布伦海姆宫四周景观的修缮成果,过目本地商人送来的一批为高级宾客提供的货品。”

阿尔伯特向楼上看了一眼,轻声叹了一口气。反正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帮他的妻子完成本该由她去做的事务了,他心想,之前他已经熬夜替她做好了女仆的排班表——

“请把宾客名单拿来给我,谢谢,爱德华。”

他说道。

公爵夫人直到午饭时分也没有从小书房中出来,仍然在与哈里斯研究着几条模棱两可的法律条款,争论着它们是否能用以帮助艾格斯·米勒与海伦·米勒的案件——这个小女孩如今还待在切尔滕纳姆医院之中,接受着医生与护士的精心照顾。根据她的意愿,阿尔伯特已经凭借斯宾塞-丘吉尔家族的影响力,为她给切尔滕纳姆女子学院的校长写了一封信,表达了希望将海伦·米勒送去那儿念书的想法。届时,将会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女仆跟随过去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只等案件上诉后将监护权从约翰米勒与露西·米勒手中剥夺,他便立刻可以将那个可怜的女孩送去学校就读。

不好催促忙碌的公爵夫人与哈里斯下楼用餐,阿尔伯特只得吩咐厨房为她与哈里斯特别准备了单人份的丰盛午餐。然而,从女仆的回报来看,公爵夫人似乎只匆匆吃了几口炒鸡蛋,一块熏鱼,要了一杯咖啡,便又埋首进了与哈里斯的工作之中。不得已之下,公爵打发了贝恩——摩根的助手——去村庄中探听探听村民的口风是否因为那篇报道而稍稍有些改变。

若是伍德斯托克的居民——那些熟知约翰·米勒表面为人的人们都会因此而扭转自己的看法,就更不必说其他道听途说的,可能会被选为陪审团团员的地主乡绅了。他这么做,绝不是因为他担心公爵夫人的身体状况,只是他认为这是对方可能会愿意放下手头的工作去听取的情报——毕竟他已经面临着一个倔强至极,无论多么劳累都不肯休息的管家,可不能再有一个累倒的妻子。

只是,还肩负着替公爵夫人做完爱德华替她安排的计划,同时也要兼顾自己本该进行的事务的阿尔伯特不得不在嘱咐完了贝恩以后,又重新回到了慈善晚宴的准备工作中。等他好不容易与米德太太商议完整个晚宴的所有菜肴过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

在动身前去检查布伦海姆宫四周的修缮成果以前,阿尔伯特决定先问问贝恩他的情报是否成功地让公爵夫人从艾格斯·米勒的辩护工作中喘了一口气,然而——

他却从贝恩的口中得知,已经有人在村庄中走漏了斯宾塞-丘吉尔家族将要在明日召开的紧急会议上投票赞成伍德斯托克学校关闭的消息。一个新来的女仆从前来送货的本地商人口中得知了这件事,傻乎乎地跑去询问公爵夫人,连带导致了公爵夫人又向贝恩质问这件事,后者在她的命令下,不得已地将村民对此而连带表达的看法也一并传达给了公爵夫人,尽管好消息是认为艾格斯·米勒主动勾引了约翰·米勒,相信木匠仍然是一个正派绅士的村民数量已经大大减少了,然而,与此同时,他们也将公爵夫人称为——

“骗子。”

“想必公爵夫人先前许下的承诺不过是因为她不愿意雇佣太多的人手而编出来的借口罢了,什么想要伍德斯托克的孩子们都能够接受教育,不过是不想支付那三倍的薪水罢了——”

“我就知道美国人做出的承诺靠不住。”

“我还以为我的孩子真的能去上学了——”

这些话,他们自然不会在阿尔伯特与公爵夫人的面前说出,他们甚至不会因此而表现出任何一丝一毫的不敬,然而,只有在小酒馆的角落,杂货店的柜台旁,村间的小路上,才能听到这些抱怨——阿尔伯特了解这些人民,要获得他们的感激涕零就跟获得他们的怨恨不解一样的轻而易举,不变的永远只有地位悬殊会带来的恭敬态度。早在伍德斯托克医院被迫关闭时阿尔伯特就学会了不再去在意他的人民内心的想法,他的父亲就是太过于在意他们对自己的看法,才会——

那他的妻子呢?

她听到这些又会作何感想?

走遍了整个布伦海姆宫,又绕着花园走了好几圈,阿尔伯特才终于在一棵古老而巨大的核桃树下找到了康斯薇露,她仍然穿着室内的露肩长裙,身上就连一件披肩也没有,双手紧紧抱着手臂,恍惚地看着远方村庄的方向。她脸上并没有哭泣的痕迹,甚至看不出她是否在伤心,他的妻子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像是要让自己的脚下也扎上根,沉默地在布伦海姆花园做一颗树。

也对,阿尔伯特心想,他所娶的这只小豹子从不会轻易被任何事所打倒。

这是她与他的父亲最大的区别。

踌躇着,他缓缓地走上前去,直到他离公爵夫人不过几英尺远,嘴唇颤抖着张开了半天后,他听见自己只生硬地挤出了一句话:

“公爵夫人,爱德华还等着您去试听乐队的演奏。”

他听上去就像是一个第一天刚上班的男仆,阿尔伯特懊恼地想着。

听见他的声音,公爵夫人迅速转过身来,神色平淡,她似乎并不惊讶于自己的出现,“噢,是的,”她轻声说,“我几乎都忘了爱德华每天都给我安排了一些工作——我这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