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Isabella·(第2/3页)

噢,天啊——这是似乎也被惊呆了的康斯薇露唯一说出的话。

“所以,当伦敦有家杂志社看到了我撰写的那篇文章,为了挽救他们惨淡的销售数据里,大胆做出了为保守的英国言论气氛带来一点新鲜的美国滋味这个决定时,我就接受了他们的邀请。”

“请允许我冒昧的问一句,博克小姐,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行业,当——”

这倒不是伊莎贝拉的疑问,而来自于康斯薇露的好奇心,不过,问出了这个问题后,就连伊莎贝拉自己也有些想知道理由了。

“当我的父亲其实能够让我一辈子不工作而舒舒服服地过完这一生时?”博克小姐大笑着补完了伊莎贝拉没说完的话,“没什么能阻止一个女孩做她想做的事情,公爵夫人,我只能这么说。我喜爱扭曲而诡谲的故事,又喜欢用笔记录下我看到的一切。有什么能比这个职业更加适合我的工作吗,公爵夫人?好了,言归正传,那篇您需要我撰写的报道究竟是什么?”博克小姐将快到头的香烟熄灭在烟灰缸中,从手包里掏出了一本精致的小笔记本与一支看上去价格不菲的钢笔,这倒是她浑身上下唯一能说明她出身良好的地方了,“我猜,与那个被逮捕的女仆有关,是吗?”

伊莎贝拉大约花了十分钟详细地讲述了艾格斯的证词,包括约翰·米勒是如何假借租用艾格斯家后院来堆放废弃的木头材料这个借口接近她,再到艾格斯如何为了她母亲的病情与贫困的家境,忍下了约翰时不时向她实行的性侵,最后再到那个孩子是如何出生,如何死去,艾格斯又是如何被警察带走。这期间,博克小姐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只是埋头记录伊莎贝拉所说的一切,她似乎有一套自己整理出的笔记系统,记录的速度几乎与说话的速度并无差别,而且思维也跟着一同运转着,几乎是伊莎贝拉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她便立刻开口了:

“容我为您提一个建议——鉴于我将要来撰写这篇报道——我觉得它不该完全包括米勒小姐,甚至不该从一个受害者的角度出发,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您的话语中似乎透露出了这个意思。以我的经验来看,这往往容易使人们对她产生反感,认为通篇的文字不过是一个女人的无病呻吟,夸大其实,要是我们透露出了哪怕一丝的细节——噢,相信我,公爵夫人,那并不会引起人们对可怜的米勒小姐的同情,您只会看见男人半夜读着那一两行字,干着龌龊不堪的事情。这对扭转他们的对米勒小姐的印象毫无帮助,您不会希望一半的陪审团成员走上法庭时,内心想象着景象都是米勒小姐是如何被约翰·米勒压在身下的,最好以一个能引起人们共鸣的话题引进,而将米勒小姐作为其中的典型案例来描写——”

伊莎贝拉登时便想起了——在与爱德华开始商议慈善晚宴的活动前,她花了一个小时与哈里斯先生——面对这位年龄颇大而又德高望重的律师,伊莎贝拉总是不由自主地将他称为先生,尽管她没有必要要这么做——寻找着其他能够为艾格斯翻案,以及为约翰·米勒定罪的突破点。既然现在伊莎贝拉答应了劳伦斯爵士的条件,艾格斯案件的上诉就将与海伦·米勒案件的上诉一起为法庭处理,这一点倒是更有利于加强陪审团认定约翰·米勒有罪,因此伊莎贝拉并没有反对。

然而,与哈里斯先生度过的一个小时只让她意识到了这个年代的法律对于保护儿童和妇女是多么的落后。这个时代甚至没有对弓虽女干有一个明确的定义,简直让伊莎贝拉不敢相信——究竟怎样的行为能够算做一个男性对一个女性实行暴行,似乎只能依靠法官的判断与陪审团的决定。可偏偏,此时的陪审团只能由男性参与,这一点,伊莎贝拉认为对于女性受害者非常的不利。在那些哈里斯先生拿来的往年案卷中,伊莎贝拉总能看到不少被陪审团认定为“无罪”的案例,而那些原因多半都是由于他们认为原告所描述的情景构不成“弓虽女干”,或者认为发生这样的结果全是女方咎由自取,只判决被告部分有罪。只是随手一翻,伊莎贝拉都能处处看见典型的男性沙文主义式的发言记录,一想到艾格斯在法庭上也免不了要面临这些言论,她就感到一阵阵的心酸与愤怒。

至于其他的方面——没有对**的保护,判决随意草率,执法人员缺乏对证据的正确认识,这些都仅仅只是在案件记录上能反映出的,表面浅显的问题。更不要提任何与保护儿童有关法律在伊莎贝拉眼中暴露出的缺陷。已经习惯了生活在一个对儿童权益与安全高度重视国家的她甚至没法继续看下去哈里斯先生拿来的那些案例——

“我们该从大不列颠法律中所缺乏的对弱势群体的保护与关怀入手,”伊莎贝拉开口了,她简要地把自己与哈里斯先生一起查阅案卷时的感想讲述给了博克小姐听,“这样不仅能将艾格斯的案例写进去,还能提到海伦·米勒,在凸显出约翰·米勒是如何无耻地对待她们的同时,提及他要逃脱法律的惩罚是多么的简单——甚至可以预先写出一些他可能会使用的辩词,从一开始就把‘那都不过是一个罪犯的狡辩’这个观念植入人们的脑海中。”

“‘植入人们的脑海之中’,我喜欢这个表达,您不介意我在报道中用这个句子吧?”博克小姐说着,又点燃了一根烟,刷刷地往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今天早上,我在伍德斯托克收集到了不少村民们对这个案件的看法——老实说,它们都非常有意思。显然,大部分的人都认为米勒小姐根本没有被约翰·米勒所弓虽女干,反而坚信她是一个主动勾引品行正直的绅士的淫|□□性。让我看看,噢,是的,我这儿还收集到了一个也姓米勒的村民信誓旦旦的‘证词’,他一再向我保证他看到了米勒小姐半夜三更只穿着一条单薄的睡裙敲响了约翰·米勒家的大门,并在他开门的一瞬间就扑上去给了对方一个**的亲吻——就像我说的,公爵夫人,没人能知道一个男性在性方面的想象力会有多么充沛。”

“他们的想法能够用于辩驳为何陪审团成员都是男性这一点,”伊莎贝拉灵光一现,立刻说道,“这些可以被描绘成男性对女性惯有的刻板印象。”

“刻板印象!很好,我喜欢这个词,公爵夫人,新颖,但是又不至于让人无法明白它的含义,然而又能精准地切中要害。”博克小姐狠狠地吸了几口烟,瞬间让它燃烧掉了接近三分之一的长度,兴奋地叫嚷了起来,“但是这些不能是我的观点,公爵夫人,人们要是知道这些文字是出自一个女记者的大脑,那么力度就会立刻大打折扣,甚至连带着不可信起来。鉴于这一点,它们也不能来自于一个贵族夫人,否则人们会立刻对此嗤之以鼻,认为那不过是某个养尊处优,无所事事的女人无聊的大放厥词罢了。因此,我们需要一个贵族男性作为我们的发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