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第2/3页)

你说不说我觉得无所谓。可是我并不认为这事有什么滑稽可笑的地方。他干吗要那样跑来跑去、干这干那的?

因为他俩并不是夫妻丈夫说。甚至那婴儿也不是他的。可是那时我还不知道。直到当晚我听见他俩在火堆旁边的谈话才明白,我想他们没发觉我听见了。一路上他用尽心思,忙个不停。我认为他可真周到细致,他干得对。我猜他只是想再给她一次机会他继续说:“他在那儿忙活,搬东西,支帐篷,样样事都想干,却又不知道从何干起,直弄得我脑袋都大了。于是我叫他去弄点儿柴火来,我拿出床毯子,铺在车板上。这时我有点儿气恼自己,咋回事,这一下反倒搞得我自己睡地面,身子下没有垫的东西,双脚得朝向火堆取暖了。也许当时我有点儿脾气急躁,转来转去铺排东西;这时她背靠着一棵树坐着,遮上一块披巾给婴儿喂晚奶,一遍又一遍地说她很不好意思,给我添了麻烦,说她打算就一直坐在火堆旁边过夜,因为她整天坐在车上没干事,一点儿不累。然后他回来了,弄到的柴火够烧烤一头小公牛;她开始吩咐他,他上车去拿出那口箱子,打开后拿出条毯子。这下咱们有戏了,不会有错。就像常常登在滑稽报纸上的两个人,那两个法国佬,你推我拉地争着睡地面,好像咱们离开家老远地来这儿就是为了享受睡地面的特权,一个比一个更会吹牛说谎,说睡地面的该是自己。有一阵子我心里想说:‘好吧。要是你们甘愿睡地面就睡,我才不想受这份罪。’可是我想你也许会说我赢了,或者说他和我都赢了。可结果呢,正像我们大家早料到的那样,他把他们的毯子铺在车上,而他和我终于把我的毯子铺到了火堆的旁边。我猜他早知道会这样了结。他们要是像她声称的那样,真是一路从亚拉巴马州南部老远地来这儿,怎么会这样。我想正是这个缘故,他去弄来那么多柴火,却只烧了一壶咖啡,开了几筒罐头。然后我们一起吃饭,过后我便发现了谜底。”

发现了啥?他究竟想干啥呢?

还没到时候。我看他比你还更耐心一点儿他往下讲:“于是我们吃好饭,我躺在毯子上。我疲倦了,摊开四肢感到挺舒坦。我并不想偷听,更没打算装作睡着了。是他们要求我搭他们一程的,不是我坚持要他们上车。要是他们认为在那儿讲话合适,不用管有没有人听见,那可与我不相干。可这样一来,我却发现了他们是在追寻什么人,跟踪他,或者说正设法这样做,或者说得明白点儿,是她在这样做。于是我猛然对自己说:‘啊哈。这儿又有一个自作主张的姑娘,她妈要等到星期天去请教牧师的事,她星期六晚上就拿定主意了。’他们一次也没提那人的姓名。他们完全不知道他往哪儿跑了。我明白他们要是知道他的去向,那可绝不是逃跑人的任何疏漏。我很快就明白了。我听他告诉她,他们也许会像这样跑一辈子,从一辆车搭上另一辆车,从一个州找到另一个州,到头来仍寻不到他的踪迹。她坐在一段木柴上,抱着婴儿,像块石头那样静静地听着,也像石头那样自在得意,像是就要被感动或者被说服的样儿。我暗暗对自己说:‘噢,伙计。我看这不仅仅是因为她一直坐在我的座位上,而你却悬着脚坐在后面车里,不是因为这一路她坐在前面。’可我一句话也没说出口。我只是躺在那儿听他们谈话,或者说听他谈话,声音不高。他甚至连‘结婚’二字都没提过,可谈的却正是这个意思;她温和平静地听着,像是她早已听过,明白自己既不用对他说‘是’也不用对他说‘不’。她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可是他看不见。

“然后他不再说了。他从柴火堆旁边起身走开。可是他转身时我瞟见了他的面容,知道他还不甘心。他明白自己又给了她一次机会,而现在他感到绝望,有些不顾一切了。我看得出来,现在他正下决心按他当初早该做的那样去做。可是我猜他有他的理由。总之,他朝暗处走了,让她坐在那儿,面孔略微埋下,仍挂着那丝微笑。她没朝他看一眼。也许她知道他只是自行走开去做准备,好办可能是她一直想让他做的事,她本人当然从未明明白白地说穿过,女人自然是不会这样做的;即使是那种自作主张的女人也一样。

“不过我觉得也不像是那么回事,也许时间地点对她不合适,更不用说还有旁人在场。过了一会儿,她起身来瞧了瞧我,可我纹丝不动,然后她便走到车边爬了进去,隔了一阵,我听见她不再窸窸窣窣,知道她收拾好就要睡觉了。我躺在地上——这时我让自己醒着留意动静——有一长段时间。可是我明白他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也许在等余火熄灭,或者等我完全睡熟。果然不出所料,火刚刚熄尽,我便听见他像只猫似的轻轻走到我身边,站在我面前俯视着我,仔细倾听。我没弄出一声响动,我不知道但也许我故意让他听见了一两声呼噜。于是他朝车走去,蹑手蹑脚,像在踩着鸡蛋行走,我躺在地上注视着他,暗自说道:‘好家伙,你要是昨晚干这种事,我敢说现在你们准在南面六十英里的地方。要是前晚干这种事,我不会看见你们中间的任何一个。’接着我感到有点儿担心,不是担心他会违背她的意愿去损害她。事实上,我在替那家伙着急。真是这么回事。我拿不定主意要是她叫喊起来我该咋办。我知道她会叫喊的,要是我翻身爬起来跑到车边,会把他吓跑;要是我不跑去,他会知道我醒着,并且一直在观察他,他会吓得更惨。可是不用我干着急。我自从看了她和他第一眼之后就该知道结果了。”

我想你不用干着急是因为早已发现她遇到这种事会咋办妻子说。

当然啰丈夫说。我本不打算让你明白这个的。唉,大人。我原以为这回没露马脚。

好啦,往下讲吧。出啥事啦?

你猜猜出了啥事?那姑娘个子又大又健壮,他事先又没给她提个醒,那该倒霉的家伙,个儿又小,看来已经到了无法控制自己的地步,只会像个婴儿哇哇地哭了他继续讲:“根本没什么叫喊的事。我看着他慢慢地轻而易举地爬进车内,不见人影了,接着没有任何声息,过了大约有慢慢数到十五这个数字的时间,我听见她醒来发出一种惊讶的声音,她好像只是感到吃惊,有点儿恼怒但毫无恐惧,她说,声音不高:‘嘿,拜伦先生。你害不害臊。你会把孩子给弄醒的。’接着他从车后门出来了。动作不快,而且不是他自己一双脚爬下来的。我要是不信是她把他给拽起来放下车外的地面,我就是小狗,像是在处置她的婴儿,要是那婴儿有了六岁的话;她还说道:‘你现在去躺下吧,睡会儿觉。咱们明天还有老远的山路得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