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2/3页)

这厮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来了趟姑苏,就仿佛从前被皇城束缚住的天性,全然释放出来,彻底开始放浪形骸。

目光鄙夷地从他身上涣漫而过,顾慈不紧不慢地抽回手,盈盈交叠在膝头,十指纤细雪白,圆润指尖泛着薄粉,玲珑可爱。

众人探长脖子欲细看,她却拉下袖子,敛去无尽风流香。

“太子殿下丰神俊朗,英武无双,岂是尔等能与之媲美的?本宫一心一意待他,你可莫要搅局。”

——既然他要演,那就只好陪他演下去咯。

柳之岚表情一裂,仿佛吞了苍蝇,拍案要骂。

“岚儿!休得在贵客面前放肆!”柳巡抚阴沉着脸,姗姗来迟。

他今日请戚北落过来,其实还存了一份给女儿牵线搭桥的心。自己纵出来的女儿,心比天高。在酒楼无意间听说书先生讲了几则故事,便对帝京那位权倾朝野的太子殿下动了心。

这两年上门求亲的人将柳府的门槛都快踏破,她却统统都给拒了,扬言说自己非太子那样的人不嫁。

他为此着实苦恼了好一阵,前几日听说她对帝京来的那位岑公子萌生念头,忙遣人去打听,模样性情无不令他满意,心下大喜,以为女儿的终身大事终于有着落了。

却不料,这人竟和准太子妃不清不楚。

柳巡抚面露不虞。可婚事不成,前程还是要的。

平了平胸中之气,他竖眉教训了柳之岚几句,转向戚北落和顾慈道歉,笑意奉承。

“爹爹,他们欺负我!”柳之岚挽住他胳膊,嘟嘴撒娇。

“住口!”柳巡抚觑了眼她的打扮,一口血痰卡在喉中,为了颜面强行忍怒,“还不快过来跟两位贵客赔礼!”

柳之岚不从,却只换来更严厉的斥责。

直到酒宴散去,她都没再笑一声,眼睁睁看着顾慈和戚北落在她面前打情骂俏;

又眼睁睁看着昔日那些追在她屁股后头的臭男人,都巴巴缩在墙角目送顾慈,神色留恋。

竟没一个过来安慰她。

柳之岚银牙咬碎,好不容易把最疼爱自己的爹爹盼来,他却拎猴子似的,将她拉到角落,跳脚大骂:“不知廉耻!”

她泣不成声,委屈撺掇起妒火,眉毛都快烧着。她咽不下这口气,用力闭了闭眼,唤来丫鬟耳语。

那厢,顾慈的端庄优雅,也只堪堪坚持到她登上马车的刹那。

“你是不是打南曲班子里出来的,怎的比帝京里头那些戏子名角还会演?要不是今日这一出,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她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戚北落捺着嘴角斜睨她,待她笑脱了力,沏茶递去给她润嗓,“解气了?”

顾慈就着他的手,呷一口茶,搂住他脖子“嗯嗯”点头。杏眸莹莹生辉,灿若繁星。

戚北落心柔软得不像样,将小玉人儿抱到膝上坐好,低头轻轻咬了口她翘挺的鼻尖,“要不是今日这一出,我也不知,原来在慈宝儿心里,我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

顾慈眼睫一霎,哑巴了,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男人目光灼灼睇来,她努力睁大眼睛强撑着与他对视,渐渐支持不住,抬手要挡。

戚北落抢先捏住她的手,搁在唇边轻轻啄了下,双眼晶亮,“你方才说的,可都是心里话?太子殿下丰神俊朗,英武无双,你当真会......一心一意待他?对吗?”

话到最后,一向桀骜孤高的他,语气竟难得染上些许不自信。

顾慈娇羞地嗔他一眼。

那些话,自然都是心里话。就方才那情景,她哪有闲暇去思考说什么,可不就把实话都说出口了?

“亲事都定下了,你怎的还在问这些有的没的问题?”她咬着唇瓣,支支吾吾道。

傍晚细碎的阳光被车帘分割成数道水波般轻浅的横影,她瓷白的脸颊沉在水影后头,一点一点浮动起通透的粉。

戚北落冰冷的内腑似也有什么随之温暖起来,沿四肢百骸轻柔地舒展开,行到哪处,哪处便蹭的开出小花。

他低头,鼻尖轻轻摩挲她鼻尖,柔声哄道:“再说一遍,就说给我一人听。”

“好话不说第二遍”。顾慈剜他一眼,可见他眼中闪着星微期待的光,渐渐软了心思。

他这人自幼沉稳持重,当上太子后,就更不允许自己在人前失仪。眼下他正暗查姑苏官场,不好暴露身份,方才为了护她,也是将自己的脸面完全豁出去了。

顾慈心中泛起一丝难言的感觉,双手捧起他的脸,深吸口气一字一顿清楚道:“太子殿下丰神俊朗,英武无双,能嫁给他,是我顾慈的福气。”

语气太过真诚,反叫戚北落怔住,抬眸,不期然望进她灼灼目光中。

小姑娘素来就怯懦害羞,他原只想逗逗,点到为止,没料到她竟真说出口......

一怀涛涛激动的情绪寻不到合适的言语,他禁不住低头要去啄她鼻尖。

可捧着他脸颊的手,却突然改成了掐,不让他靠近。

“不准。”顾慈推开他的脸,含羞垂眸。

戚北落笑了笑,懒洋洋直起身,“好,我不亲。”

顾慈也松开手,正要从他腿上离开,他又猛地贴近,在她鼻尖狠狠咬了口。

“不让亲,我就咬。”

顾慈愣住,呆傻的模样引得戚北落低低地笑,紧贴的胸膛微微震动。

顾慈回神,气急败坏地推他脸,反被他揉进怀里,推搡打闹间,颊边还是落下了一抹温热。

哎呀!他怎么这么讨厌哟!

*

马车回去裴府,戚北落本想送顾慈回院子,凤箫忽然说有事要报,想是从姑苏官场这摊淤泥里头摸出了点东西,他只好匆匆折返。

顾慈捂着被嘬红的半边脸,低垂脑袋,也不看路,飞快往自己小院走,快至月洞门时,突然顿住。

台阶上,顾蘅失魂落魄地呆坐着,扯拽门边竹叶,眼尾微肿,犹带星星残泪。露水飞溅到她脸上,她也浑然不知。

“姐姐!这是怎的了?”顾慈大惊,忙上去拉人,刚碰到顾蘅的手便吓了一跳,“手怎冻得跟冰似的?到底发生什么了?”

顾蘅木木地转过头,哑声唤了句“慈儿”,双肩便一抽一抽,打起哭嗝。

顾慈敛眉,隐约猜到是什么事,忙将人领进屋子,先拧了条干净巾布帮她擦脸,又亲自泡了盏酽酽的茶,递到她手中。

待顾蘅情绪稍稍平静,她才小心问道:“可是奚鹤卿又同你说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自己这位姐姐一向心大,甚少能有让她崩溃成这样的事。

可以想见,两人这回闹的官司不可小觑,处理不好只怕要老死不相往来。

顾慈揉捏额角,很是懊悔,方才就不该让奚鹤卿独自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