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第4/5页)

柳玉茹不说话,她咬了咬牙,终于道:“这样一来,他们若是要弄开这个堤坝,一定就得斩了那麻绳,我们若是用铁链将那些砖块绑死,他们就没办法对不对?”

“要打桩。”

李先生有些为难道:“如今在汛期,要探到河底去将铁链子打桩固定住,然后再绑,怕不是易事。”

“那也得做。”

柳玉茹立刻抬头看向傅宝元道:“傅大人以为呢?”

傅宝元沉默片刻,转头看向了众人。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傅宝元深吸一口气,终于道:“诸位,你们也听明白了,今日我们若是不管,黄河决堤,那它下方受灾的,便是千万百姓了。我问诸位一句,管,还是不管?”

大家都沉默着,许久之后,一个大汉走上前来,用地道的永州话道:“夫人,若是我管这事儿,夫人能再加五两银子吗?”

听到这话,柳玉茹笑起来,她道:“加十两!”

大伙儿顿时欢呼起来,柳玉茹看着他们似是高兴极了,不免无奈道:“你们莫要高兴太早了,这可是容易死人的事儿。”

“夫人,”那些人叹了口气,“不瞒您说,这几年过日子,哪天不是随时提心吊胆要掉脑袋的?这黄河淹了,受灾的还不死咱们永州豫州,您不给钱,我们也得干啊。”

柳玉茹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她忙道:“行了,不会亏待你们,赶紧动手吧。”

吩咐完,傅宝元便吩咐人去找足够长的铁链子,而李先生就在一旁测量打桩的位置和需要的铁链子的长度。

这时已经是夜了,柳玉茹也有些疲惫,她看大家都在忙着,同木南道:“你将其他人都调过来吧,洛子商肯定会派人过来的,要严加防守。”

木南点点头,柳玉茹看了看天色,终于道:“我去睡一会儿,等一会儿开始打桩了,你再叫我。”

木南应声,柳玉茹便带着印红去一旁睡了。

过往她都是高床软枕,除了跟着顾九思逃难那段时光,她在物资上一直过得还算不错,尤其是这一年来,几乎没吃过什么苦,却独独在这几天,把苦都吃尽了。

她身上都是被树枝划破的伤口,脚上长着水泡,这么久以来几乎都没睡好,随便找颗书一靠,就能睡过去。

睡过去后就是一个又一个梦,梦里是东都熊熊大火,顾九思一袭白衣,长发散披,盘腿坐在火里被灼烧着,笑得悲悯又怜爱,仿若神佛。

她抱着顾锦,拼命想往火里冲,却只得他一句:“别来。”

“我给你好多银票,”他说,“抱着银票,你别哭了。”

然而听得这话,她在梦里却是哭得更厉害了。

“顾九思……”她哭得声嘶力竭,拼命喊着他的名字,“顾九思!”

那声音仿佛是从一个梦里,传递到了另一个梦里。

顾九思睁开眼睛,便已是天亮了。

江河敲了他的门,走进来道:“昨天西凤和杨辉见面了。”

顾九思坐在床上,他蜷着一只腿,一手搭在腿上,撑着自己的额头,似是还没睡醒。江河坐下来,给自己倒了茶道:“杨辉差点就当着范玉的面揭穿西凤就是他要的人的身份。不过西凤控制住了场面,然后私下去找他哭诉了一番,求了杨辉别说他们认识,免得范玉因嫉妒杀了她。杨辉于心不忍,答应了下来,出宫的时候,”江河轻笑一声,“据说打了一个冒犯他的太监。”

顾九思在江河声音中慢慢缓过神来,他点点头,撑着身子下床来,去给自己倒了杯茶道:“他心中怕已是愤怒至极了。”

江河转动着手中扇子,撑着下巴瞧着他,漫不经心道:“没睡好?”

顾九思拿着茶杯的动作一顿,片刻后,他点点头道:“梦见玉茹了,还有阿锦。”

“快了。”

江河轻叹一声:“周高朗后日就要到东都了,咱们没多少时间了。今日你就见杨辉三人?”

“今日见吧。”

顾九思点了点头。

江河得了这话,就去安排,他联系上了自己过去一位门生,借了个理由了司马南、韦达诚、杨辉三人,地点定在了一家青楼包房,三人以为是普通官场酒宴,便都欣然赴约。等到了约定地点后,三人才发现竟然是三个人都来了。韦达诚不由得有些诧异道:“怎么你们都来了?”

“李大人说有豫州的事儿要同我说。”杨辉皱起眉头。司马南也道,“他也是同我这么说的。”

“巧了,”韦达诚笑起来,“他也是这么同我说的。”

“那他人呢?”杨辉有些不安。

因为西凤的事儿,他还在火气上,什么事儿都令他烦躁。杨辉正说完,房门就开了,三个人望过去,见一个穿着斗篷的人走了进来,韦达诚笑起来:“李大人,你……”

话没说完,房门便关上了,与此同时,顾九思将自己的帽子放了下来,静静看着三个人。

三人愣了愣,司马南当即将手放在剑上,冷声道:“顾九思?”

他们当年在幽州都曾见过,后来三人驻守豫州,虽然和顾九思不熟,但也认得他的相貌。

顾九思见三人这么紧张,笑着拱手道:“三位大人别来无恙?”

三人不敢说话,他们飞快思索着,此刻应当做什么。

应当立刻叫人来抓走顾九思,还是……听他说些什么?

然而顾九思没有给他们迟疑的时间,他径直走进房来,施施然跪在小桌边上,给自己倒酒道:“陛下斩杀张大人与叶大人、推翻内阁之事,三位都听说了吧?”

三人盯着顾九思,顾九思举起酒杯,闻了闻酒香,抬眼看着他们道:“三位大人难道一点都不怕吗?”

“我们有什么好怕?”杨辉最先出声,冷着声道,“我们又不是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你休要在此挑拨离间。”

“呵……”

顾九思低头轻笑,他抿了一口酒,慢慢道:“杨大人,我离开东都之前,先帝曾专门嘱咐我,要我日后好好辅佐陛下。他特意赐我天子剑,希望我能好好督促陛下,当一个好皇帝。”

说着,顾九思抬眼,嘲讽道:“我也好、张大人也好、叶大人也好,乃至周大人江大人,都是先帝选出来的辅政大臣,甚至于陛下近日皇位,都是我舅舅江河一手保住,你们以为,若不是我们对陛下忠心耿耿,先帝又怎会建立内阁,让我们辅政?你说我们犯上作乱,你倒是说说,陛下动手前,我们犯什么上,作什么乱了?”

这些话让三人沉默下来,三人对当时之事其实并不清楚,单就听范玉一面之词,如今顾九思在此,他们只能再听另一个版本。顾九思看着他们,继续道:“陛下生性多疑,又受洛子商奸臣蛊惑,对我等一直多有猜忌,为了打压我等,时常寻找麻烦,他见臣子妻子貌美,便想夺人发妻,见张大人与叶大人关系颇近,就怀疑他们结党营私,三位来东都这么些时日,难道还不知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