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2/3页)

绿盈笑道,“怕不好提,多给了些钱连篮子一起买来了——这孩子想要和您道一声谢。”

薛嘉禾垂眼看去,那篮子里星星点点的各色野花虽不名贵,但在她眼里和那几盆被橘猫挠烂的兰花并无分别。

容决牵着马停了下来,他的视线几乎是不自觉地跟随着薛嘉禾的动作。

“不用谢,举手之劳罢了。”薛嘉禾微微弯腰对那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小姑娘道,“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吧?不要耽搁时间了。”

“姑、姑娘……”小姑娘有些手足无措,将双手从背后取出来,高高举起一个简陋的花环,是用花枝编成的,上头点缀着蓝紫色的不知名野花,“我想将这个当做谢礼送给您。”

绿盈正要伸手去接,薛嘉禾却含笑在小姑娘面前低下了头,“好,替我戴上吧。”

小姑娘睁大圆滚滚的眼睛,踮着脚就要将花环往薛嘉禾头顶上戴,但身高终归是差了那么点,够得十分艰难。

容决在心底啧了一声,劈手躲过花环往薛嘉禾头顶一放,“好了。”

薛嘉禾直起身来,单手扶正花环,朝小姑娘微微一笑,“快去吧。”

小姑娘用力点头,又道了次谢,才转身跑走了。

见容决正意味不明地盯着自己,薛嘉禾下意识道,“怎么,很难看?”

容决回过脸去,牵着马继续前行,没接薛嘉禾这茬。

他想,薛嘉禾大概是喜欢孩子的,才会对孩子那么温柔亲善——在他面前可从来没露出过那种像是软绵绵云朵般的表情。

*

是夜。

容决是不知道几夜没有好眠的薛嘉禾睡得如何,总之他自己颇为辗转难眠。

打更人都经过了三训,容决还是毫无睡意,干脆翻身起来去书房翻起了公文。

容决审了两篇公文后,回头看了看蔫蔫巴巴的一排草编玩具。

西棠院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也不是能从书房能看到灯火的距离。

薛嘉禾今日能不能睡得着?见过陈夫人还被当面说了那样的话后,会不会比前几日更睡不安稳?

容决沉思半晌,将面前的公文合上,起身便往西棠院的方向走去。

——只看一看她院子里的灯是不是已经亮起来了。

容决走得光明正大,巡夜的护院倒是被他吓了一跳,险些掏出武器来,“王、王爷?!”

容决嗯了一声,“西棠院里亮着吗?”

从另个方向来的护院摇摇头,“暗着呢,今夜似乎没亮过。”

没醒吗?应该睡得不错。

……但或许刚刚才醒也说不定,还是去看一眼。

这么想的容决并未回转,而是仍往西棠院的方向走去。

临到了紧闭的西棠院门口,里面漆黑一片,容决立了不到两息便悄无声息地从院墙上越过,像只灵活的豹子从院子里旁若无人地经过,绕着薛嘉禾的屋子走了半圈便找到一扇开着的窗户。

——看看她是不是醒了却不点灯。

容决轻巧地从窗口跃入,足尖闷声点地站稳,没惊动任何人。

房中只有倾泻而入的月光,一切都看不清明,容决的夜视再好,也瞧不清窝在床上那个人的面容神情。

虫鸣声一阵一阵的,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尤为喧闹。

容决往前走了几步,才在虫鸣中捕捉到了薛嘉禾清浅绵长的呼吸,看来是睡得好好的。

总不是哭着入睡的?

容决不太放心地一路走到床边才停下,这下离得近了,不用弯腰他也能看得清侧躺在床上蜷成一团的人是什么表情。

——还真意外地是一张睡得极为舒坦的脸,眉头舒展,嘴角含笑,好似梦里遇见了什么开心的事。

“还以为她会做噩梦……”容决自言自语地说着,步子却抬不动,就站在床边看了薛嘉禾好一会儿,方才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偷鸡摸狗令人不齿,带着几分懊恼转身便走。

然而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有些犹豫地转头看向合着眼的薛嘉禾。

今日早些时候在玉石行时,他扣着薛嘉禾的后颈往自己肩膀上按的时候,在薛嘉禾的脖子上摸到了个不知道是不是伤疤的突起,坑坑洼洼的,形状探不太清楚。

如果是伤疤的话……薛嘉禾什么时候受的这伤?

容决清清楚楚地知道,在他离开汴京之前,薛嘉禾的后颈上是绝没有这块疤,而是一片光洁。

虽说有摄政王府和薛嘉禾自身长公主身份的双重保护,她应当不会在那种致命的地方受什么伤,但或许有个什么万一也说不定。

容决踌躇地回头看向脸朝内侧躺的薛嘉禾。

——他只要轻轻撩起她的头发,就能看见她的后颈了。

回想起来,他刚回来的那几日,薛嘉禾似乎就很抗拒被他碰到脖子附近,难道就是因为那里有伤?

左思右想,容决到底没拗过自己,掉回头去在床边蹲下,动作小心地将薛嘉禾铺了小半张床的头发捞了起来。

冰凉的发丝在他指间滑得几乎握不住。

容决下意识地收紧手指,又鬼使神差地觉得这手感有些熟悉起来。

他抿着嘴唇将头发慢慢拨开,还要避开被薛嘉禾压在了自己身下的部分,对容决来说实属艰难,跟上战场取敌军将领首级相去不远。

眼看着就快要成功,薛嘉禾似乎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头发的动静,从鼻子里唔了一声。

容决手里动作一顿,眼睁睁看着薛嘉禾将朝着墙的面孔朝他这边转了过来,而后懒洋洋地将眼睛掀开了一条缝,“……容决?”

“……”容决手里还捏着薛嘉禾的头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在薛嘉禾动作的第一时间便藏匿起来而是跟个傻瓜似的留在了原地,“这是……梦。”

薛嘉禾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仿佛接受了这个解释,又将眼睛重新合了回去,“又是你啊。”

容决轻出口气,生死一线的战栗感从体内退去。

薛嘉禾已翻了半个身子,这下也无法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检查后颈,容决只得暂时放弃这个想法,抵着床沿站了起来,从窗口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现在比起薛嘉禾脖子后面是不是有个伤疤,容决反倒更在意的是——

什么叫“又是你”?

……

“正同我预感的那样,昨日睡得不错……对了,我昨晚还梦到摄政王殿下了。”

第二日早上,薛嘉禾这般直白地对容决说了。

容决:“……”明明不止一次,却只有这次说给他听?“梦见什么?”

“一些不曾真正发生过的事情罢了。”薛嘉禾的回答轻描淡写得简直像是敷衍,“摄政王殿下不必在意,也不是什么对你不利的事。”

……即便薛嘉禾这么说了,但容决在意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