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5页)

容决咬着牙把手又收了回去。

这时候鹿已经跑出很远,早已超过薛嘉禾练习射靶时的距离。但幼帝明明白白说了让她试个手,她又是金枝玉叶,一箭射歪倒也没什么。

避个风头罢了,总比幼帝这一箭射丢来得好。

薛嘉禾拉弓搭箭,对准远处奔驰的公鹿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并不觉得骑虎难下,因而将弓拉满后稍稍对了对准头便想要松手,却听容决的声音压得低低地从一旁传了过来,“稳住。”

薛嘉禾下意识地将手指上放松的那一两分力道又给收了回去,紧紧勒住弓弦,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心中变得明镜一片。

五千士兵几乎在这瞬间从她的视线中消失,只剩下闪着寒光的箭尖和远处奔跑的鹿。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容决的声音再度响起,近得像在她的耳畔,“松手。”

薛嘉禾依言松开手指,目送箭矢像是一道流星般划破长空,越过军阵的一角追向那鹿,而后命中目标。

疾驰中的公鹿应声倒地不起,军阵中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薛嘉禾收了弓,轻轻吁了口气,回头朝容决抿唇一笑,谁料容决只是瞥了她一眼便冷冷地转开了脸。

薛嘉禾有些不明所以,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和他说什么,重新翻身上马时只觉得意气风发,连拽着缰绳的手臂都不那么僵硬了。

有了薛嘉禾这一箭开场,幼帝一声令下,秋狩便正式拉开帷幕。

等身旁的人渐渐退去,幼帝才凑近薛嘉禾身旁,小声地又道了句歉,“对不起,皇姐,我怕我要是提前告诉你,你就不愿意答应我了……”

“我何时不答应过陛下了。”薛嘉禾失笑,她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道。

幼帝怔了怔,他垂眼有些颓然,“我在宫里久了,许是忘了皇姐才是真正对我好的人。其他人要么想我当皇帝,要么不想我当皇帝,只有皇姐才会不因为皇帝不皇帝的而对我区别对待。”

薛嘉禾想了想,安慰他,“当皇帝也是有好处的。”她举例道,“这秋狩的第一只猎物,就归陛下享用了。”

幼帝被她逗得笑起来,“那是皇姐的猎物。”

“逐鹿中原这样大的彩头我可不敢要。”薛嘉禾道,“陛下分我一碗烤鹿肉吃便是。”

幼帝一拍桌子,不容置疑道,“一碗怎么够,要分给皇姐两碗才行!”

姐弟俩互看一眼,一起噗嗤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幼帝突然道,“皇姐嫁给容决真是可惜了。”

“天底下多的是嫁得不满意的人。”薛嘉禾倒是看得很淡——别的不提,最近容决和她之间也不是那么冰炭不投,倒是叫薛嘉禾有些诧异了。

她想了想,替容决说了句好话,“其实他为人或许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坏。”

幼帝立刻警惕,“皇姐喜欢上他了?”

“陛下又来了,”薛嘉禾无奈,“这不是前几日才刚刚问过吗?”

幼帝这才放心,他张着手臂让小太监解下自己身上的软甲护具,边道,“皇姐你可别看错了容决这个人,暴戾恣睢这四个字他要是认第二,这世上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薛嘉禾在旁认真想了想,道,“今日那箭,是他帮我射中的。”

幼帝压根不信,“那箭可是我看着皇姐射出去的。”

“……那也是他教了我三天才学到的皮毛。”薛嘉禾囫囵带过。

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射术水平,若是没有容决那两声提醒,连一根鹿毛都射不下来。

可是容决明明帮了她,又为什么对她爱理不理的?

薛嘉禾有些纳闷,但自觉还是应当给容决道个谢,因而从幼帝帐中离开时,真取了满满两大盘鹿肉,一份送回自己的帐篷,另一份带着去往容决的帐篷。

蓝东亭不用参与狩猎,但也忙得很,正在同工部尚书说话,就见到薛嘉禾缓步而来,有些诧异,“殿下?”

工部尚书低头行礼,“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蓝东亭低声同工部尚书说了几句,后者很快告罪离开,蓝东亭这才道,“殿下送鹿肉去何处?”

“给容决的。”薛嘉禾寻了个借口道,“谢他教我三日射术,才有今日运气好这一箭命中。”

“那个容决教殿下练箭?”蓝东亭心中是不信容决能干出这种事情来的。

薛嘉禾认真点头,“不然我今日哪能拉得开弓?”

蓝东亭若有所思地跟在薛嘉禾身旁走了片刻,突而道,“这鹿肉却是不适合给容决的,殿下倒可以送些别的。”

“为什么不适合?”

“殿下忘了这鹿指代的是什么?”

薛嘉禾望了眼新鲜的紫红色鹿肉,摇头,“你这话说得不对。鹿是陛下的,陛下赠予我,我再赠予容决,正如同这天下是薛家的,而容决只是奉先帝之名当一当摄政王而已。”

她说这话时语速不快,字句清晰,眼神里闪着什么不可磨灭的倔强固执,叫蓝东亭看得一愣。

“况且,”薛嘉禾话锋一转,嘴角又带了浅浅笑意,“我都走这么远了,叫我带着礼物原样回去我可是不甘心的。”

蓝东亭回过神来笑了笑,朝薛嘉禾拱手道,“是殿下说的在理,臣多嘴了。”

“难得我也有辩倒老师的一天。”薛嘉禾调侃他,“不光是容决,鹿肉我也可分给你一些——晚些时候你带着蓝家妹妹们来我这里用饭,我让御厨做鹿肉宴,陛下挑了最好的部分尽给我了。”

“承蒙殿下厚爱,臣这个不打猎的实在是受之有愧。”

薛嘉禾理所当然道,“这是应当的。因此,最好吃的是留给我和蓝家妹妹的,你吃那些剩下的就是了。”

她同蓝家人相熟,讲话自然也少几分距离感,多些自然而然流出的灵动。

蓝东亭正要回话,就见两人说话间已经靠近了容决的帐篷。

即便都是工部统一搭建的帐篷,长得也几乎一模一样,可容决的帐篷偏偏就是比别人的看起来冷峻几分,就连站在四周的护卫似乎身上也更寒意浓重。

薛嘉禾尚看不出来,蓝东亭却一眼扫过便知道这不是统一安排护卫的禁卫,而是容决自己手底下的人——也正是在皇宫中监视保护了薛嘉禾半年的那同一班人。

薛嘉禾未及多想,到了帐前还没开口,门边一名面目平平的护卫便直接将帘子掀了起来,道,“长公主请。”

薛嘉禾偏头看他一眼便稳步带着绿盈走进帐中,蓝东亭则在护卫面无表情的逼视下停在了帐外。

帝师和护卫对视了一会儿,前者率先带着笑转身离开几步,站在不远处显然是打算等候薛嘉禾出来;后者仍旧面无表情,抱着剑像是门神似的站在帐篷门口,整个人锋利得叫人看一眼都觉得汗毛倒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