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3页)

她并不想留孔樊东吃饭。

孔樊东看着老实巴交的摇摇头:“晚饭还没吃。”

李昌明:“等放完鞭炮,上去吃点。”

孔樊东点点头,他又掏出打火机来:“我有火。”

李苒将鞭炮递给他:“呐。”

小区里所有放的鞭炮都必须在指定地点,李苒他们到达小区广场后,已经来了许多人。

她搓着手,冷的不停跺脚。

孔樊东倒是不冷,那双粗糙的大手一只拿着鞭炮,一手点着火。

李苒还没看到他动作,伴随着刺啦声,便见黑夜中冒着几颗星火,鞭炮便点燃了。

声音响起时,她直往李昌明的身后窜,李昌明笑着伸手护住她。

孔樊东朝她看了一眼,有点嘲笑的意思,不过这种嘲笑不带有任何别的意味,就是单纯嘲笑李苒居然怕鞭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像是一条火龙一样,在黑夜里一截又一截地变短,然后留下一地的灰烬。

李苒躲在李昌明的后面,等到鞭炮一结束,她便猛地跳到提他的背上,在他耳边大喊:“爸爸,新年快乐。”

李昌明哈哈大笑,他将她背起来,也说道:“新年快乐。”

父女俩高兴地往回走,孔樊东站在原地,看着那截鞭炮,轻声地说了一句。

“新年快乐。”

回到家,李昌明去厨房给孔樊东下饺子,李苒收拾东西。

饺子下的很快,十来分钟。

李昌明将饺子端上来时,见孔樊东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春节联欢晚会。

听到李昌明的动静后,他转过身,黝黑的脸庞笑了一下:“好几年没看过春晚了。”

李昌明不知到要说什么,他隐约知道孔樊东是干什么的。

他精准的枪法,不凡的身手,还有当初在于家杀鱼时,眼睛眨都不眨地冷漠态度。

李昌明收回视线:“吃吧。”

盛了满满一盘的饺子,孔樊东也是被饿狠了,那么烫的饺子,他一口一个。

李昌明又给他盛了汤。

李苒一出门便看到这幅场景,她爸正给孔樊东盛汤,而那人的盘子里,估计吃了今晚他们包的一半饺子。

有时候李苒也会检讨自己优柔寡断、心肠软的性格,现在看来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李昌明又下了一盘,放在保温壶里让李苒带着明早吃。

“万万顺,万万顺,大年初一一定要吃万万顺才能万事顺利。”

N市到南山开车要五个多小时,他们十点多出发,大概能在凌晨到。

孔樊东像是不知累似的,他睁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对李苒说:“你先睡,到了叫你。”

“宾馆已经开好了,就在医院旁边,到时候你直接入住就行。”

李苒点点头,她有点担心孔樊东疲劳驾驶:“困了,你就把车稍微停停。”

孔樊东点点头。

就在李苒猜想他不会再说什么,准备闭上眼时,只听孔樊东像是自言自语的声音。

“你能来,老爷子和先生一定很高兴。”

“尤其是先生。”

他后半段说的很轻,李苒甚至都没听清。

车内暖气开的很足,李苒昏昏沉沉,她盖着毯子,睡得不太踏实。

再睁开眼时,已经下高速,到达南山市。天还没亮,路灯和车灯照向前路,将黑夜斩出一条细窄幽外之境。

李苒揉了揉眼睛,她看向窗外,心里的那股不踏实并没有因为到了南山而有消减。

“还有多久。”

孔樊东的声音紧绷:“一个小时。”

到医院时,雾朦胧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医院的大楼冰冷没有生气,在暴风雪中却又是唯一灵魂的安放处。

直到到达医院的这一刻,李苒一路上惴惴不安的心跳才稍稍平息。

今晚的除夕夜,是她离开家以来跟李昌明过的第一个新年。

贺家及其注重礼数,以往过节,尤其是新年这种时候李苒要陪贺南方出去拜年。

以至于这么多年,对她和李昌明来说,过年其实过得是年初初二。

除夕夜,她从未回去过。

这也是为什么李苒心里一边担心着老爷子的身体,惶恐不安一日,最后还要陪着李昌明把节日过完。

对她而言,没什么比李昌明更重要。

重症监护室在二楼,李苒上去时,贺南方正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面,透过玻璃房,他长久地沉默伫立。

只远远地看了一眼,李苒便知道孔樊东说的“脆弱”是什么意思。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映衬得身后白墙更加惨淡,他望着病房里面一动不动,周身遍布一种很哀伤的气场。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老爷子对于贺南方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

他从小在老爷子身边长大,除了性格天生外,为人处世,安业立命,他几乎处处学的老爷子。

在贺南方心里,老爷子不只是一个长辈,更是标杆一样的人物。贺南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复制老爷子年轻时的荣耀,带领贺家重新回到当年盛况。

他一步步追随着老爷子的步伐,从未曾想过,有天一直指引着他的那盏灯会突然消灭。

贺南方内心痛苦挣扎却又无计可施,因为他无法从死神手里抢走人,即使他有再多的钱都不行。

“贺南方。”

李苒轻声叫住他,站着的人转过身,她这才看清楚他的样子。

贺南方瘦了许多,本就立挺的五官更是深邃,眼窝凹陷,两颊更是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看到李苒时,他眼神稍有波动,片刻后,又恢复。

开口,声音像钝钝的刀口磨砺着麻绳,发出又哑又粝的声音,李苒听得很不舒服。

“你怎么在这儿?”

从上次分别后,两人整整两个月零三天没见,贺南方的目光投放在李苒的脸上。

似乎不舍得移开,定定地望了片刻后,移开:“今天过年,你不应该来这里。”

李苒:“爷爷情况怎么样?”

“怎么突然病危了?”

贺南方:“他身子骨一直不太好,都是些老毛病。医生说他身体里的器官,已经衰竭透了。”

李苒从一住进贺家开始,老爷子身子一直百病缠身,虽没有特别危险,都是靠药物维持。

贺家年纪大的人都在知道,贺南方父亲走时,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至那以后,身体便一天不如一天。

而且贺家家大业大,事事都要他操心,殚精竭虑,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贺南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本来他想在走前看到我俩结婚。”

“却没曾想,我们分手了。”

“爷爷虽然不说,但他一直尊重你的选择,当初我拿春夏镇的地皮要挟你——”

“爷爷知道后,打了我二十多棍子。”

说完贺南方轻笑一声,声音万分嘲讽:“从小他就未曾动过我,谁能想到他会因为这种事情教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