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与爱神(第2/3页)

那天晚上,正在老安东尼看报的时候,温柔体贴、多愁善感、满脸皱纹、被财富压得郁郁不乐、整日长吁短叹的埃伦姑妈(老安东尼的姐姐)来了,她跟老安东尼聊起了情人们会有的痛苦和哀怨。

“理查德把事情都告诉我了,”她的弟弟安东尼打着哈欠说,“我跟他说,我银行的钱全都听凭他的支配。他就开始奚落起金钱,说钱也帮不上忙,还说十个百万富翁加在一起,也不能把社会的规则挪动一步。”

“噢,安东尼,”埃伦姨妈叹着气说,“我希望你不要把钱看得太重了。在真情实感面前,财富真的就算不上什么了。只有爱情才有无穷的力量。要是我们的理查德早一点儿开口就好了!她是不会拒绝我们的理查德的。但是,现在恐怕是已经太晚了,理查德没有向她表白的机会了。你所有的金钱也不能给你的儿子带来幸福。”

第二天晚上八点钟的时候,埃伦姑妈从一个被蛀虫啃蚀过的首饰盒里,取出一枚古色古香的戒指,交给了理查德。

“今天晚上戴上它吧,孩子,”姑妈恳求道,“这是你妈妈给我的。你妈妈说它能为爱情带来好运。她要我在你找到你的心上人的时候,将它转交给你。”

小洛克沃尔满怀着尊敬接过戒指,试着戴在他的小拇指上。戒指在滑到第二个关节的时候停住了。他把它摘了下来,照男人的习惯,放进了他的坎肩口袋里。接着,他打电话叫马车。

在火车站,小洛克沃尔从嘈杂的人群中于八点三十二分接到了兰特里小姐。

“我们可不能让妈妈和亲朋好友们久等。”兰特里小姐说。

“去沃拉克剧院,越快越好!”理查德顺从地说。

他们急速地驶过第四十二街,上了百老汇大街,然后,拐进一条灯火璀璨的巷子,从幽静的西区直奔高楼林立的东区。

到了第三十四街的时候,理查德推开了车窗,喊马车夫停上一下。

“我掉了一枚戒指,”他一边下车一边抱歉地说,“这戒指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不愿意把它丢了。我耽搁不了一分钟的——我看到它落到什么地方了。”

没有一分钟,理查德拿着戒指回到了车子里。

但是,就是在那一分钟的时间里,一辆穿城而过的轿车径直停在了马车的前面。马车夫刚想着把车赶往左边,可是一辆满载的快运货车挡住了他。马车夫试着向右边赶,可却不得不又往后退,以避让一辆无缘无故出现在那里的装运家具的马车,谁知退路也被挡住了,马车夫只好丢下缰绳,无奈地诅咒着。他被横七竖八、里三层外三层的车辆和马匹围了个严严实实。

在这座大城市里,有时候会发生这样的道路堵塞,霎时间会中断了一切车辆的往来。

“为什么不赶路呀?”兰特里小姐有点着急了,“我们要迟到了。”

理查德在车子里站起来,向四下张望。他看到百老汇街、第六大道和第三十四街的各个宽阔的交叉路口被各色各样的货车、卡车、马车、搬运车挤得水泄不通,正像是一个腰围二十六英寸[31]的姑娘硬要束上一条二十二英寸的腰带一样。在所有交叉的道路上,还有车辆在轰隆隆地、加足马力地朝着这个交汇点赶来,把它们自己也抛入到这场拥挤当中,一时间轮毂交错,喧嚣声和司机、车夫的咒骂声此起彼伏。曼哈顿地区的整个交通似乎都因为这个地方的堵塞而变得瘫痪了。挤在人行道上看热闹的人成千上万,也许他们中间年龄最长的纽约人也不曾见过有哪一次的交通阻塞,能与这一次的相比。

“真对不起,”理查德说着坐了下来,“看样子我们是动不了了。没有一个小时,这里的交通不可能疏通。这都怪我,如果我没有掉了戒指,我们——”

“让我看看你的戒指吧,”兰特里小姐说,“既然已经堵在这里,没有办法了,我们着急也没有用。其实,我觉得看戏也挺无趣的。”

在那天晚上的十一点钟,有人轻轻地敲着安东尼·洛尔沃尔的房门。

“进来。”老安东尼喊道,他穿着一件红色的睡衣,正在读一本有关海盗的冒险小说。

来人是埃伦姑妈,她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个被错留在人间的白发天使。

“他俩订婚了,安东尼,”埃伦姑妈温柔地说,“她已经答应嫁给我们的理查德了。他们在赶往剧院的路上,交通堵塞,他们的马车被堵了两个小时才得以脱身。”

“哦,安东尼,你以后再也不要吹嘘金钱的力量了。一件代表爱情的小小信物——一枚象征着持久、忠贞不渝和金钱难以买到的爱情的戒指——是理查德寻找到他的幸福的原因。他半路上掉落了那枚戒指,下车去捡。在马车停下的一刹那,交通发生了拥堵。在马车被围堵住的几个小时里,理查德表达了他的爱情,并赢得了姑娘的芳心。金钱跟真挚的爱情比起来就是粪土,安东尼。”

“好吧,”老安东尼说,“我很高兴,儿子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我曾告诉过他,在这件事情上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只要——”

“但是,安东尼,这件事跟你的金钱有什么关系呢?”

“姐姐,”安东尼·洛克沃尔说,“我的海盗正处在万分危急的关头。他的船刚被凿穿,他有钱,他深知钱的价值,不会被淹死的。我希望你能让我继续把这一章读完。”

故事到这里本该结束了。我和你们这篇故事的读者们一样,衷心地希望故事就此收场。但是,为了弄清事情真相,我们非要刨根问底不可。

第二天,一个两手发红、系着蓝点子领带、称自己为凯利的人来到安东尼·洛克沃尔的府上,并立即在书房中得到了接见。

“喔,”老安东尼说,一边伸出手去拿支票,“这锅肥皂熬得不错。让我们来看一下——你已经拿了五千元的现金。”

“我自己垫付进三百元,”凯利说,“开销比我预计的要多。参加进来的快运货车和马车,每辆给的都是五美元;而卡车和双马马车每一辆差不多都涨到了十美元。汽车司机想要十美元,一些满载的车子要二十美元。警察敲竹杠敲得最狠,有两个警察,我一个人付了他们五十美金,其余的警察,我支付了二十或是二十五美元。不过,干得可真够漂亮的,不是吗,洛克沃尔先生?我庆幸威廉·阿·布雷尔[32]没有在场,否则的话,他会嫉妒得伤心死的。真是天才之作!伙计们都准时赶到,一秒钟也不差。在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格里利[33]的塑像底下连条蛇也休想钻得过去。”

“这是一千三百美元——哦,凯利,”老安东尼说着又撕下了一张支票,“这一千块钱是你的酬劳,那三百块钱是还你垫付的钱。你不至于不喜欢钱吧,凯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