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2页)

他们在朝堂之中苟且多年,碌碌无为什么都做不成!唯独今日他们豁出去了,他们要为糜荏正名,不能再让十常侍迫害这等正义之士!

不管众人是何想法,很快便至休沐日。

许是朝中风向之故,原先亲近糜荏的十常侍一派官吏在这日全部消失了,只有糜荏一人悠然拎着鱼竿前去郊外钓鱼。

而后在出门时遇见了他的同窗好友,任嘏。

任嘏是周瑜的琴艺先生,听闻此事后便忧心忡忡地前来拜访糜荏。见他非但没有被影响,甚至还泰然自若地命侍从驾车前去郊外,不由急道:“张让想收你为义子,这是真的吗?”

糜荏示意人先上车,等马车驶出城门,他才颔首:“嗯,是真的。”

这当然是的,早在他入京时便做好这一打算了。

倘若他是十常侍,见旁人在天子心中的地位与日俱增,要么拉拢这个人,要么除掉这个人。如何拉拢,最合适的便是姻亲。

但十常侍没有后代,那么最佳方案便是认他为义子,由此将他们的利益捆绑到一起。

任嘏急的不行:“这竟是真的!这可如何是好?你若是拒绝他们必将怀恨在心,你若是同意老师又会气恼……哎呀子苏,你怎么还有心思去钓鱼啊!”

糜荏失笑:“不然呢,其实昭先不必心急,我心中有数。”

见他确实胸有成竹,任嘏心下慌乱也去了大半,慢慢镇定下来。

其实他并不是冒失之人。倘若此事发生在他身上,他亦不会如此慌乱。但正是发生在糜荏身上,他才有这样的反应。

两人很快抵达郊外湖边。

糜荏递给任嘏一根鱼竿,自顾串好鱼饵抛了竿,便从容地钓起鱼来。

任嘏提着竿,皱眉道:“如今十常侍骤然发难,我等难以招架。子苏之意……”

他听到了糜荏的回答:“嘘——”

“鱼,已上钩。”

也正是这个时候,天子终于召见了张让与赵忠。

昨日傍晚听闻三公述说百官弹劾糜荏的真相,刘宏其实是不相信的,他完全不能理解此事的发展。

不就是糜荏不想认义父么,张让至于么?

但等刘宏辗转反侧一夜,今早逼问身旁内侍得知,这些日子的确是张让与赵忠命他拦着不许糜荏来见他时,他坐不住了。

饶是如此,他们之间的情谊依旧太过深厚。是以刘宏没有直接发难,而是拉着他们的手疑惑道:“阿父阿母,你们为何不让我见糜爱卿啊?”

张让与赵忠对视一眼。

张让先开口道:“陛下,这其实是我们的失职。”

刘宏茫然:“失职?”

张让冠冕堂皇道:“正是如此,陛下。是我等未曾彻查清楚便将长史之位卖与此人,竟使得如此奸险小人入朝祸乱朝纲。”

刘宏更茫然了:“……啊?你们,你们在说什么啊?”

张让沉痛道:“陛下,近日弹劾糜荏的奏折您应当都看到了吧?”

见天子点头,他又道:“此人虽是面目清俊,实则穷凶极恶,人面兽心。臣已查清他在乡中的这些年,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是朐县出名的恶霸啊!”

“想不到我等竟被此人蒙蔽犯下如此大错,还请陛下恕罪!”

赵忠也道:“即便陛下怪罪,我与张常侍亦不能再放任他他祸害于您!”

“还请陛下下旨,将此恶人捉拿归案,择日问斩给朐县受苦百姓一个交代!”

“……”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扭曲着糜荏的过往,完全定下了他的罪证,全然没有发现上座天子异样的表情。

这几日刘宏总是收到他人攻讦糜荏的奏折,本就烦得要死,完全不想看也不想听。且因为这些事,糜荏这几日没有陪他打牌,而他无论找谁都不如糜荏有意思,心中痒的要命。

连日的积累,刘宏已处于爆发边缘。这会听闻两人规劝,终于勃然大怒。

“什么人面兽心,什么穷凶极恶,朕与他日日相处,朕难道会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对着张让怒目而视:“不就是不愿认你做义父吗?他不愿意便不愿意了,你用得着这么逼他?”

“他今年方才及冠,比你们小了将近三十岁!他年纪轻轻父母双亡,只身一人背井离乡,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刘宏怒吼,“他已经这么可怜了,为何你们非但不同情他,还要这般为难他?!”

“他什么都没有了啊,只有朕!可是现在,你们就连他最后拥有的东西都要剥夺,你们于心何忍啊!”

他暴跳如雷地痛斥着、咆哮着,看的张让和赵忠瞳仁紧缩,就连心脏都疯狂跳动起来,好似下一瞬就要蹦出胸膛。

“你们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你们是那样宽容仁慈,那样善解人意!可是现在的你们呢?你们何等刻薄恶毒,何等面目可憎!”

刘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痛心疾首地看着两人,“……是什么让你们变得如此陌生?是富贵,是权势,还是朕对你们的无限容忍?!”

张让与赵忠都被骂傻了。

尤其是刘宏最后的一句话语落下时,两人再也站立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都在细细颤抖。

至于原先想要诋毁糜荏的话语,也全部都卡进喉咙里,再说不出一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