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夜尽天明

甚至出现了头一次见的ID,害得我忍不住每过几分钟就刷新一下,一边读一边傻笑。

甚至是不敢去回复什么,害怕那些都是幻觉,一碰就跑了。

假设有那样一个雨夜,雨点啪嗒啪嗒的砸落在密林间的枝叶上,潮湿的寒气侵入人的四肢百骸,唯有一处荒废的寺院可以用来躲雨。

三个人来自于三个不同的方向,他们彼此从未见过,也完全不了解对方的身世,更不清楚立场如何,但是为了在这个寒冷的夜晚避一避风雨,他们走到了同一片屋檐之下,升起一个火堆。

然后,或许只是要打发时间,三个人就那样自然而然的闲聊起来。

这样的闲聊是无比纯粹的,完全不需要顾忌彼此的身份差异,也不需要有什么彼此都感兴趣的共同话题,只需诉说着各种琐碎小事,默契的避开那些触及过深的部分。

可以说是无话不谈,也可以说是只字未提。

然后,便在这短暂的、漫无目的的、单纯的闲聊当中,诞生出弥足珍贵的友谊。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是充满微妙之处,那或许是一只猫类所无法完全理解的。

但若有这样一份友谊,既珍贵又脆弱,既难得又易毁,微妙的在危险处保持着平衡,便如细树枝上搭建起来的纸牌屋,亦如迷离睡梦中觥筹交错的热闹幻境。

那么,个中滋味,对于灵巧而善于保持平衡的猫类来说,或许也是能够体会一二的。

人的一生啊,能与谁建立起这样一种关系的概率小之又小。

这样的关系若一旦崩溃,或许就是永远铭刻在柔软心脏上无法修复的裂痕。

嗯,或许吧……

云浮杏子搁下笔,将写好的纸页折起来,收进怀里。

纸和笔都是跟桂小太郎借的,真是幸好如此,否则在这个寂寞的时刻,她就只能在脑子里随便胡思乱想了。

现在的时间是黎明,一天当中最最黑暗的时刻,在这之前,非常讲朋友意气的桂小太郎就像是召唤兽一样,相当可靠的应约而来,接走了躲藏在下水道里面的万事屋一行人。

桂小太郎将他们安置在属于攘夷志士的一处安全屋里,他本人已经藏在这里躲过了军警和真选组的联合追缉,因为万事屋众人的到来,这里的安全性还将继续接受来自异能特务科等方面的检验。

坂口安吾已经从芥川龙之介的异能束缚里解脱出来,现在正绑着手脚丢在一边没人去管。

云浮杏子抵达这里之后浅浅的睡了一觉,大概没睡几个小时,醒来之后仍是在夜里,但是再要睡也已经睡不着了。

所以她索性拿出纸笔,开始给自己的新作开头。

作家写书都是需要灵感的,“触景生情”是一个怎么都绕不开的词。

虽然云浮杏子不太想承认,但她确实在这样的一个夜晚里敏感起来,并且灵感迸发,落笔如风。

“啊,我这写的都是什么鬼,感觉好丧。”嘀咕着,云浮杏子走出房间,打算到走廊上吹吹冷风,看看日出。

然后她就看到芥川龙之介已经站在走廊上了,走廊的扶手前摆放着一盏防风灯,浅橙色的光线随着黎明的寒风飘忽不定。

虽然在万事屋度过了一段安稳的生活,但芥川龙之介依然保持着过瘦的体型,看上去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但他的站姿却又十分挺拔,就像是一颗坚韧的小树,正在这昼夜交替的浑浊世间拼命生长。

“芥川,没睡吗?”

“已经睡过了,在下的睡眠很浅。”

“这样子啊。”云浮杏子点点头,走到了芥川的身边,和他一起眺望远方,天边出现了一些黯淡的色彩,只要再多坚持一会儿就能看到日出了。

“对于这次带走坂口安吾的行动,我还一直没来得及问问芥川你的意见,你是怎么想的呢?”

“在下认为这是一次不错的行动。”芥川龙之介的眉眼之间写着认真,但是不仔细看的话仍然是一脸凶恶。“虽然在下并不认识坂口先生,也不太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但能够令太宰治露出那般无措的神情,必是一件值得去做的善事。”

“呃……你不喜欢太宰?”

芥川龙之介没回答,但他周身的煞气陡然强烈了好几倍。

云浮杏子赶紧摆手:“好了我知道了,我不该问的。”

她侧过脸看着芥川,又回想起了这个人在数小时之前所说过的那些漂亮话,再对比此刻的芥川,云浮杏子不由的轻笑了起来。

她摘下自己那条淡青色的厚实围巾,打算围到芥川脖子上,但是被芥川龙之介迅速的躲闪开了。

“过来,我给你围上。”云浮杏子说。

“在下并不需要。”芥川龙之介拒绝。

“需不需要,那不是你说了算的。”云浮杏子笑眯眯的,语气非常温柔,但她的身上却渐渐出现了十分强硬的气势。“现在很冷,你身体不好,伸着脖子在这里挨冻会生病的。别任性,快过来,我给你围上。”

芥川龙之介浑身僵硬,当云浮杏子再次拿着围巾靠过来的时候,他僵硬的无力躲闪,只能小声争辩:“在下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就连多年的咳嗽都已经没有了。”

“那也不能肆意挥霍身体啊。”云浮杏子双手把围巾套在芥川的脖子上,然后仔细的整理,防风灯的浅橙色光线笼罩着她,也笼罩着芥川龙之介。“再也没有比健康更加重要的了,无论是身体的健康还是精神的健康,如果每次都指望医生来治愈疾病,那么有一天医生离开了,又该去指望谁呢?”

云浮老师的话语中似乎是隐藏着什么深意的,芥川多少能察觉到这一点,但比起那话中的真意,他更多的关注到了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

真是有些太过靠近了,近到云浮杏子在整理围巾的时候只要轻轻一抬手,就能轻易的触碰到芥川龙之介的脸颊。

比起芥川龙之介被冷风吹得冰凉的脸颊,云浮杏子的双手仍然是柔软、温暖而干燥的,就像芥川龙之介对她最初的印象一样。

整理好围巾,云浮杏子放下双手,又转过头去看天边了,一线亮光从地平线出现,晕染着紫色的天际,黎明总算是过去了。

云浮杏子注视着破晓的到来,唠唠叨叨:“我注意到了,你似乎不太喜欢吃早饭?虽然你的坂田老师也有这个毛病,但他已经是个没救的大人了,再怎么补充体力也是混过一天。你还在长身体呢,不可以学他。”

这些唠叨听在芥川耳中,都比实际上要显得渺远许多。

真像是天使啊,无论相处了多久,还是会觉得像。

但作为一个没有信仰的人,眼中所看到的,真的会是天使吗?

最终,芥川龙之介听到自己说:“是,云浮老师,在下会保重身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