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2页)

卡兰觉得身体沉得像灌了铅,眼皮又重又黏,手也抬不起来。她勉强汲取希欧维尔身上的热度,但仍然觉得很寒冷。

是冬天太冷吧。

希欧维尔感觉她有些战栗。

他一只手与她交握,另一只手绕过去,拍了拍她的背。塞勒斯事件后,他总是这么安慰她的。但是现在好像不奏效了。

已经不能再奏效了。

她还在被梦魇纠缠,恐惧战栗,绝望沉没。

她就像黑暗里的篝火,已经烧了这么久了。

希欧维尔总觉得能把她还没到绝境,他能在赶她最微弱的时候再度点燃她,成为她的救主,被她崇爱。

但是他没想到会下一场雨。

毫不留情地浇灭这一切。

“虽然黑暗后总能迎来黎明,但我们要意识到,并非所有人都能熬到那个时候……”

一个男声响起。

希欧维尔回过头,看见床头柜上,是卡兰亮着的手机。

保镖把她的日用品从坡道别墅带过来了,她可能要在急救站住一段时间。床头柜里有她的课本、笔记、小火车、拼图以及手机。

希欧维尔把铃声按掉,发现是她定的学习闹钟响了。

这个铃声有点耳熟。

希欧维尔想了一会儿,记起这是学生会主席的竞选演讲词。

也不知道他跟卡兰是什么关系,卡兰居然把这个演讲当作铃声。

希欧维尔拿着卡兰的手机,打开通讯录,一个个常用联系人看下来。

康斯坦斯·雪诺。

拉斐尔。

费曼博士。

瑞贝卡。

“梅德(Mayday)。”

这个名字下是他的号码。

她当然不会把“爱德蒙·希欧维尔”写在自己的通讯录上。

但是,备注为“Mayday”。

这是国际通用的无线电通话遇难求救讯号。

只有发生严重危难,无法自救时,才会用到这个信号。

希欧维尔觉得心尖上好像被敲了一下。

震颤感迅速传遍心室,整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像幻灯片一样在他脑海里回溯。

闪光灯,摇滚乐,湿透的睡衣,支支吾吾的阿诺。

被血染红的游泳池。

还有那个吊笼上,压在她身上的男人。

他记得她在那个时候,扔牢牢抓着藤蔓。

即便黑暗铺天盖地朝她倾泻,她也没想过从吊床上一跃而下。

她要活下去。

她在手机里存过一个求救信号。

她悄悄地叫他“Mayday”。

希欧维尔放下手机,紧抱着颤抖的女孩。

“卡兰?”他的声音也开始颤抖,“对不起。”

——他为她恐惧。

卡兰仍没有回话,但是攥紧了他的衣襟。

“对不起。”希欧维尔又重复了一遍。

他把脸埋进她的发丝间,那股淡淡的酒味仿佛还存在,永远挥之不去。

“他们都死了。”

塞勒斯,和所有人。

——他为她染血。

“我们在安全的地方。”希欧维尔拍着她的背,希望她能给一点回应。

说“没关系”也好,说“滚开”也可以。

只要她回应就好了。

“卡兰?”他几近恳求。

卡兰只是浅浅地“嗯”了一声,或许是被他抱得太紧了。

她感觉肩上有濡湿感。

——他为她流泪。

她是他的破冰者,失陷在极地的美丽光圈中,发出没有人听见的求救信号。

他想拥有她,也想拯救她。

他害怕这之间并不存在一种悲悯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