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那厢虞重锐立刻收回手,跟素衣女子隔开三尺多远的距离。

我倒不担心他会在外头拈花惹草,他要是有这花花肠子,哪还轮得着我呀。但是被别人占便宜也不行!

我问凤鸢:“你认识她?”

“当然认识。”凤鸢撇撇嘴,“她姓何,是家中独女,原本家里是做棉花生意的,还算富裕。但爹死得早,叔伯欺她们母女没有倚靠,把她娘也逼死了,想吃绝户。她无家可归,正巧被少爷遇到,少爷是太守父母官,替她做主把家产判了回来。然后她就缠上少爷了,非要为奴为婢做牛做马什么的,真是讨厌。”

果然是好老套的剧情。虞重锐救了姑娘不肯露脸怕人家以身相许,原来是吃一堑长一智啊。

“她家爹娘一早给她订了荆州的亲事,家产拿回来了,那边写信来要求完婚。她厚着脸皮找上门,趁我不注意偷偷溜进少爷的卧房里,非要向他推荐枕头……”

我想了想,人家说的恐怕是“自荐枕席”吧……

“那……她成功了没?”

“当然没有了,少爷怎么会要她的枕头?”凤鸢翻了个白眼,“那会儿朝廷的调令已经下来了,少爷上京那天,正好她也坐船嫁去荆州,在码头上遇到了,她抓着少爷的袖子一直哭,就跟今天这架势一模一样!”

走的时候在码头分别,回来又在码头遇到了,还真是物是人非、触景伤情呢。

下车的时候我寻思,这何娘子的遭遇听着怎么好像有点熟悉呢?家中不谐无家可归,落难时碰巧被虞重锐所救,芳心暗许甘愿为奴为婢却不得回应,听说自己要嫁人了厚颜送上门倒贴以身相许,还被无情地拒绝了……这分明就是我嘛!而且她还姓何!

这么一想我顿时对她充满了同情,恨也恨不起来了。

我下车向他们走去,虞重锐看见我,先行迎上来:“娘子今日这么早就来了,为夫正好也忙完打算回去,我们一道回家吧。”

我们俩只有闹着玩的时候他才会正儿八经叫我“娘子”,还“为夫”……

我趁机瞄了一眼那位何娘子,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这样的美人儿倒贴他都不为所动,那我是怎么得手的?祖坟冒青烟吗?

不应该啊,我家祖上干了那么久的缺德事,最后还被我搅黄了,没道理会庇佑我。

回去路上,一直到开席吃饭,我都在琢磨这个问题。

“凤鸢都告诉你了?”虞重锐给我夹了一块肉,“有什么想问的你就直说,免得从旁人那里辗转听来,多生曲解误会。”

我想问他:我跟那何娘子经历相似,她长得也挺好看的,遇到你还在我之前,你为什么就喜欢我呀?

这么问好像太过直接,要虞重锐对我直抒胸臆也有点为难他,我还是换个问法好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呀?”

他不答反问:“不喜欢还需要理由吗?”

说得也是,喜欢都不一定需要理由,何况不喜欢呢?但是……“总有那么一两个不喜欢的缺点、原因吧?比如我不喜欢信王是因为他小时候太胖,又烦人,不喜欢状元郎是觉得他那时候心术不正,不喜欢仲舒哥哥则是因为当他作嫡亲兄长。”

虞重锐吃完了,放下碗筷看我:“你的感情羁绊还挺多。”

“哪里多,而且我又不喜欢他们。”我咂摸着他这话里有点隐隐的醋味,腻腻歪歪地凑过去,“我就只喜欢你。”

“骗人,”他在我脸颊上捏了捏,“你还喜欢长御。”

“长御那是小时候嘛,喜欢他跟喜欢你不一样的,而且他是……”等等,我们不是在说他的事吗,怎么转到我身上来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一定要挑缺点找理由,”他随口应道,“可能是她太娇弱了吧。”

何娘子看着确实柔弱堪怜,但是……我也很娇弱啊!

虞重锐垂下眼睑看我:“你那是伤病未愈身体虚弱,不叫娇弱。”

虚弱,娇弱,不都一回事吗?我觉着我比她还弱呢,难道是我不够娇?

“下午还要上山,我得走了。”他用罢午食,起身准备出门,走到门口又回头来叮嘱我,“记得练剑。”

我就知道他回家用饭只是借口。剑我已经练了一年多,剑术却没看到任何进步,虞重锐拿根树枝都能赢我,照这架势我得什么时候才能出去闯荡江湖?

凤鸢对何娘子比我还上心,过了几天又跑来,压低了声音偷偷摸摸地对我说:“娘子知道吗?我帮你去打听了,那个何家小娘子,她也在找人打听你呢!”

我对她说:“你说得好像绕口令。”

凤鸢话头一滞,不过现在我是她的主母了,她不好再当面对我翻白眼,翻到一半又压下去:“娘子就不想知道,她打听你干什么吗?”

还能干什么,看看我什么来头,配不配得上她的心上人,有没有希望挖墙脚呗?

凤鸢十分热情地将她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全部告诉我:“她还挺精明的,那天见了你一面,看出你身体不好,就去医馆药铺打听,得知你成婚一年,每天都要吃药,已经去找媒婆了……”

等等,我每天都要吃药,为什么要去找媒婆?

“每天吃药,成婚一年也没动静,肯定是不能生孩子呀!身子不好,这伺候夫君、执掌家事都不得力,不得需要人协助?少爷快三十了,不能一直无后吧?她想让媒婆上门游说,让少爷纳她为妾。”

这一整段话简直到处都是破绽,反而让人不知从何反驳起好。

“想得美!”我也学凤鸢的样子翻白眼,“除非我死了,续弦我管不着。”

“娘子的意思是,”凤鸢斜眼别具用意地乜我,“绝不允许少爷纳妾是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搞半天,凤鸢这不是在说何娘子,是说她自己呀!我就说我的病况明明只有邓子射知道,外人单看我生病吃药、成婚一年无子,怎么就推断我不能生孩子,寻常夫妻好端端的新婚一年生不出孩子的也大有人在。

“娘子不会忘了当初我送你去河清县找少爷,路上应承过我什么吧?”凤鸢凉凉地提醒道,“你能嫁给少爷也挺不容易的,新婚恩爱蜜里调油,我不打搅你们,特地等过了一年再说,我够仗义了!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好像忽然有点理解先帝和信王厚颜无耻不择手段也要反悔收回自己承诺的心情,实在是代价太大心头滴血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跟他们一样。

“我说过的话……自然是算数的,”我苦着脸对她讪讪道,“不过这事也得你家少爷答应才行,我先问问他,好吧?”

“只要你同意,少爷有什么好不答应的?我又不是外人。”凤鸢放下心来,“腊月是我生辰,再不嫁人我都要熬成老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