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第2/2页)

他说话确实不好听,但实话大多是不那么顺耳乐见的。

“所以县主知道要想救虞相,该从哪些地方入手了吗?”

我望着他说:“愿闻其详。”

“第一种,也是根源上的,废除新法化解恩怨,安抚平息太师太尉一众人等的怨气,弥补其损失。”

这肯定不行,那虞重锐这些年做的事不就全白费了?信王也不会答应。别说我们办不到,就算办得到,恩怨已经种下,哪有那么容易化干戈为玉帛。就像祖父,哪怕虞重锐向他卑躬屈膝磕头求饶,他也不会愿意与他握手言和。至于弥补损失,更是无稽之谈。

“第二种,就是晏少卿等人在做的,针对所列罪状,逐一反驳,洗刷减轻罪责。下官能做的也在此列。”

这条听起来很正确,但被动防守收效甚微。太师此时发难,自是有充足的证据和把握,驳斥反证最多也只能减轻,不能完全脱罪。驳倒了一条,还会有更多的条目。连三叔公都说,为官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要想找别人的行事纰漏,总能找得到。

“第三种,争取新帝陛下的支持。”

我低下头不说话了。

“这点听着容易,实际却是最难的。新法是先帝所行,新帝陛下是何态度尚不明朗。新帝甫登基,监国也只半年,根基未稳,政令绥靖温和,此时定不希望朝政动荡。若杀一人便可收买平复人心,这笔买卖划算得很。”邵东亭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不过,县主或许可以去试一试。”

他们都小看了信王,觉得他藏拙示弱、圆融优柔,还会儿女情长公私不分。但我知道,息事宁人、怀柔安抚绝不是信王的作风,他有比先帝更强烈的野心抱负,这才是我能抓住的契机。

我现在终于明白,临别之前他为什么对我说,“如果瑶妹妹改变主意了,记得回来找我”。他甚至问都没问我出了宫打算去哪里,因为他知道,我很快就会回去,跪在他脚下求他留下我。

邵东亭告辞而去,我等到申正时分,晏少卿从城外回来,垂头丧气一无所获,看到我像见了救命稻草一般:“齐瑶姑娘……县主,你来了就好了!明日你有没有空?陪我去一趟永兴渠码头吧!那些人明显心里有鬼串套说辞,可惜我也找不到证据……你去一定能发现有用的线索!”

一会儿他又皱眉喟叹:“重锐做事确实太激进,只求效果不循章法,我说过他好多次都不听,才叫人抓着漏洞死抠不放。”

我对他说:“效率与章法难以兼得,若事事循规蹈矩,很多事就做不成了。”

“说得也是。”晏少卿叹气道,“我去查了才知道,河堤所用的石料,确实有三分之一都是没有开山许可的散户黑户所供。当时连月下雨河水暴涨,只能加紧修筑河堤。洛阳周围的采石场,大多掌握在京城贵戚或其亲眷朋党手中,价格高昂,又借着下雨停工抬价,国库预算有限,供应严重不足。重锐就收了黑石场的石料来应急,价格也压得很低。手续是不齐全,但这些采石散户冒雨劳作,就赚个辛苦钱,还保住了黄河大堤让京畿免遭水患,至少也算功过相抵吧?我查到了其中几家的账本,别说中饱私囊了,这生意你求我去干我都不愿意!但是漕运那边有些记录找不到了,明日你陪我去,只要把这段补上,前后呼应闭合成链,这证据就算齐了……”

我点头轻声道:“好。”

他做得是没错,证据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

我问他:“能让我进监牢……看看他吗?”

晏少卿道:“陛下有旨……眼下府衙内人多眼杂,待晚上下值人散,我再带县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