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31(第2/5页)

纪司予拖着她手。

“我跟你一起过去?”

“别闹,你过去了,这一桌人都得跟着往那看,我可不想他们去给我的画鞭尸了。”

更何况她又不傻。

眼前这情况,十分里有八分的火都是纪司予主动挑出来的,铁定有他自己的打算。难道还真让他放着煮熟的鸭子在嘴边不要,跑去看画?

两人都是聪明人,只是聪明的点各不一样,这时却难得出奇一致。

纪司予闻声,盯着妻子的脸眨巴眨巴眼睛,末了,双凤眼弧弯一挑,笑了。

却还腻乎乎地伸手,别过她鬓边散下的一缕长发,“那快去快回。”

“知道了。”

“五分钟。”

“……知道了,撒手。”

卓青本也不是这场争端的中心人物。

哪怕走了,叶梦和纪司业照旧一人一句说得起劲,其间夹杂着纪思婉和程雅晴时不时两句冷嘲热讽,愈发显得低头抿茶吃饭的四少超然物外。

他时不时抬起手腕瞄一眼手表。

说话不多,只偶尔听到关键时刻,过去给人心里捅几刀,话不沾血,刀刀致命。

“公司的事,奶奶已经知道了,奶奶不说什么,我当然也不会让大哥你难做。”

“我毕竟是老幺,从小到大,被哥哥姐姐照顾的还不少吗?现在是知恩图报的时候了。”

纪家兄姐的心被他一遍一遍翻来碾去,偏偏他还就爱凡事都话留三分,听得人心惊肉跳,又卖个关子让人去猜。

藏在温文外表底下,脾性恶劣至极。

到最后,还是纪思婉终于一锤定音,直接摊牌。

“你就说吧,司予,你是想要做老大,还是想要收盘□□?”

“□□?”

纪司予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桌上的白玉筷架。

“二姐,今天是奶奶的寿宴,趁着她老人家不在,你这是明着要来搞九龙夺嫡了?我只是照吩咐办事,对我撒什么气。”

“……”

“如果你觉得我做错了,不该跟我说,应该直接,”他指了指楼上,“跟睡在你隔壁的老人家说,当面说。”

甚至微笑时分,那笑容也近乎残忍悖戾。

——“还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到现在也还没学会看人下菜碟?”

三岁看大,五岁看老。

他而今坐拥俾睨众生的资本,哪里还是当年那个,一身脏兮兮,被哥哥姐姐推进后院小池塘里,围起来指指点点的病小孩。

纪思婉气急攻心,被堵得半晌无话。

她一向站在大哥这一派,公司里被纪司予一手斩去的山头,何尝不是她自己的多年经营。

当下,也再懒得再和人演戏,只将面前酒盏一推,霍然站起。

“那我去找奶奶说,我现在就去!”

纪司予做了个请的手势,“去吧,需要的时候,我也可以跟你一起列席。”

笑罢,便伸筷夹起几只大虾,戴上一旁准备的薄膜手套,竟还专心致志地剥起虾来。

阿青爱吃虾。

他把虾都放进阿青的盘子里。

“诶,但是……奶奶呢?上楼了?”

纪思婉扭头就走。

不多时,倒是纪司仁小心翼翼的一句提醒,蓦地响在耳边。

纪司予倏然抬眸。

左右环顾一圈,果然,不远处的战友席边,早已没了老人家雍容华贵的身影,倒是顾姨还在,脸上挂笑,正陪着两个过去同僚拉家常。

“是不是上去,咳、咳咳,吃药了?雅晴,你去看看?让二姐别冲动啊,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还有——诶!司予,司予你……司予怎么也走了?”

纪思婉前脚刚走,后脚纪司予也一句话不说起身离开。

纪司业夫妻虽然没走,也只顾黑着脸埋头吃饭。

末了,只剩下还在状况外的程雅晴和纪司仁两个,坐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是什、什么状况?

=

约莫十分钟前。

“没什么,戒指本来就是给奶奶准备的,陈太,你想到哪里去了。”

“啊,我们只是随便闲聊了几句,想着奶奶肯定会想要结交一下那位谢大/师。”

“好的,这位是李先——嗯?李先生?”

纤长手指一顿,将对方递来的名片翻覆看上一遍。

“橙花居游戏制作……对不起啊,我不太熟悉公司那边的发展策略,合作的话,去找我先生更合适,但还是谢谢您,名片我先收下了。”

上完洗手间,卓青路上和几个相熟的阔太——还有不知何故分外积极的某位先生聊了几句,便转身,从容穿过正厅一侧的小门,走到后院。

小仓库前人流寥寥,刚才才目睹过她踹画壮举的女佣依旧候在门口。

抬眼看见是她,这会儿也顾不上惊讶,只得尴尬地挠头笑笑。

“四太?”

“没什么大事,我是过来看看我那副画,框坏了就坏了,看能不能把里头画纸取出来。”

卓青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太紧张,随即径直走进仓库内间——

高跟鞋踩在地上,带起一阵清脆响动。

仓库内,置物架一侧的长藤椅上,正低头摩挲膝上画纸的人闻声抬头,与卓青四目相对。

白发,紫旗袍,高跟鞋,以及左手中指上不知何时已悄然戴上的粉紫钻戒,无一不昭示了此刻出现在这的老人身份。

“来了?”老太太问,“比我想象的早一点,前面气氛应该还好着呢?”

卓青:“……”

没理会她面上惊涛骇浪般惊讶神色,老人冲门边的女佣点头示意:“小张,把门带上吧,我和四太单独说会儿话。”

话闭,门关。

“来,别愣着了,”老太太放下手中皱巴巴的画作,颇和蔼地冲卓青笑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空下的位置,“老四家媳妇儿,坐吧。”

这好像是她们第一次单独谈话。

这大概也是卓青第一次,觉得那群多嘴多舌的妯娌来得那么必须且必要。

可终究没好多嘴,只得僵着脸,在人身旁坐下。

甚至于眼角余光一瞥,还不巧,就真让她一眼确认:老太太手里那幅画,正是自己认定拿不出手的临摹作,连上头被碾烂的部分,也与印象中别无二致,寒碜得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这副画……”

“我啊,收了你这枚戒指,心里头问心有愧,就想来看看,听说是你花了大半年的成品,不错,看得出来,是用心了的。”

卓青一怔。

老人并不看她,衰残的手指,细细拂过宣纸皱痕,“我是爱画的人,知道画一幅画,需要下多少功夫,也知道毁一幅画,只需要一秒钟,一念动,以后再怎么后悔,也是救不回来了——都说字如其人,其实画又何尝不是?”

卓青眉头微蹙,试图解释:“奶奶,这副画,我是临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