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4页)

太像欺诈了,太胜之不武了,也太没有契约精神了。

张俊达见那中年女子被拖走,也有些唏嘘:“听说这女人挺可怜的,生的孩子是个重度脑瘫,孩子爸一见孩子这个情况,劝这女人和他一起把孩子给扔了,以后再生一个,这女的不肯,这男的就跑了,自此没回来过,留下这女的一个人拉扯这孩子长大,全家的开销全靠她一个人微薄的收入,现在又被这样以旷工为由辞退,连经济补偿金也拿不到,四十多岁,也没什么特别技能,恐怕下个工作也难找,真是被逼到绝境了……哎,先不说了,杜心怡往这边来了。”

几乎是张俊达话音刚落,白端端一抬头,就见到杜心怡朝自己走了过来,她朝白端端笑了笑,语气挺嘲讽,表情很挑衅,但声音却故作单纯不解道:“白律师,听说你之前处理的一个特别简单的案子,怎么输了呀?你不是号称经验比我多能力比我强,都不肯带我吗?可现在我的案子赢了,你的案子怎么输的这么惨呀?”

杜心怡看了白端端一眼,佯装可爱般嘟了嘟嘴:“以后可不要再倚老卖老了哦,资格老还打不赢官司,真的好丢脸的呢。”

她说完,才笑笑,离开了白端端的办公桌。

没一会儿,张俊达的微信就来了——

“端端,别理她,她每次在林par面前就装小白兔,又单纯又不谙世事的,但林par一旦不在,她在所里就横着走,完全懒得掩饰自己的本性,各种颐指气使,真以为自己是朝晖半个老板娘啊?”

白端端憋着一口气,回了张俊达一个“恩”字。

白端端对办公室政治斗争没有任何兴趣,以往朝晖所里的气氛也不差,只是如今,即便自己想要置身事外,恐怕也是无法独善其身。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朝晖里有两列站队,一列就是以杜心怡为首的会来事儿派,大部分以近几年新进的员工为主,这个派别里的人,业务能力并不突出,但拉帮结派踩低捧高打击异己的手法倒是娴熟极了,嘴巴甜脑子活,虽然工作不行,但是特别擅长汇报和抢功劳,每天钻营的都是怎么和林晖这些合伙人混好关系,心思完全不在提高自己的水平上;另外一列则都是相对实干的律师,业务能力能打,但不擅长自我营销和人际斗争。

因为林晖对杜心怡的纵容,因此杜心怡那种毫不遮掩的两面派和对其余员工的颐指气使打击报复,虽然大家颇有怨言,但也并不敢正面和杜心怡冲突。

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

更何况,她是林晖面前的红人,林晖对她几乎是无原则的回护。

只是白端端学不会这样的虚与委蛇,一个小时后,林晖回了所里,白端端放下手里的文件,便板着脸进了他的办公室。

林晖看起来风尘仆仆,见了白端端,点了点头:“端端,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他一边倒水,一边说,“上次徐志新那个案子,你输给季临了是吧?这案子算了,本来就是临时转手给你的,标的额又小,但是之后你自己选案子,绝对不要选这种明显会输的案子,我们朝晖现在接案子,都讲胜诉率了,你这样,很容易坏自己口碑。另外,下一个裁员案好好打,对方律师又是季临,你上次一个人对他落了下风,下个案子涉及300个员工,是个大案,你一个人对季临可能有点吃力,我让杜心怡一起协助你,她其实业务水平也不错,刚替我们客户赢了一个案子,花最小的成本把一个老员工给开了……”

杜心怡,又是杜心怡!不提还好,这一提,白端端心里的火苗简直是噼里啪啦开始燃烧。

林晖却对白端端的情绪一无所知,他还在继续关照道:“劳保局、司法局那边也和我打过电话表示过了,因为涉及300个员工的劳资问题,社会影响会比较大,千万要和谐地处理,不论是和季临谈和解还是最终走仲裁诉讼,都要安抚好我们这边300个当事人的情绪,别闹出社会新闻了,影响不好。”

林晖讲到这里,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白端端:“端端,你有时候太直接太不在乎人情世故了,这样很容易得罪人,这点上这次好好和杜心怡学学。”

“和她学?学什么?学用不入流的手法欺骗对方当事人,以达到给自己当事人省钱的效果?”白端端终于忍不住,她的声音嘲讽,“林老师,你知道杜心怡是用什么办法赢了案子吗?她去骗对方当事人!利用信息的不对等!你觉得这种手段应该值得提倡?”

白端端一边说,一边瞪着林晖桌上那难看的动物雕塑。

林晖抬了抬眼皮:“白猫黑猫,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杜心怡的方式不违法,完全是利用了劳动法里的规定,因为她最终的操作,这位企业客户非常满意,已经决定和我们签下长期顾问协议。”

林晖的声音波澜不惊,却也意味深长:“端端,这不是早几年了,现在法律市场越来越饱和,竞争也越来越激烈,你不能为客户做到杜心怡那样,自然有别的律师能做,那凭什么这个客户会留下选择你?别人有这样的操作,那以前你能胜诉的案子,现在不代表就能继续胜诉了。”

你不要太天真了。

林晖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这句潜台词,已经传递给了白端端。

“这次正好你找我,那我也和你直说了,之前你在B市,我不太管你,有很多案子,明明标的额非常大,但碍于是企业客户,你不肯接,白白拱手把这样好的案源送给了B市其余律所,我没说你;还有一些案子,明明是性价比非常低代理个别员工劳资纠纷的案子,你却偏偏要接,来来回回算上差旅费,大概刚能和代理费打个平手,几乎都可以算作是法律援助了,对所里的创收根本无益,我也没说你;而且明明有些案子通过杜心怡这样的操作,可以稳赢,你坚持不肯,我也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现在你回了总所,就在我眼皮底下干活,有些规矩,你就要捡起来。”

林晖的语气很冷,眼神也很冷。

白端端咬了咬嘴唇,林晖对自己的不满意,其实白端端半年前就感觉出来了。朝晖的创收越来越好,可林晖和自己之间的关系却越来越剑拔弩张了。

朝晖创立的时候,是白端端陪着林晖一起走过来的。整整半年,白端端没有要过一分工资,完全靠着对林晖的感恩和对职业的热诚坚持下来的,那时候想要拿下一个案子不容易,没钱没人脉没资源没经验,什么也没有,当时的白端端以为,自己和林晖之间对法律的理念和坚持是相同的,而直到如今,她才发现,并不是。

“林老师,既然你提了这个话题,那我也不和你含蓄了,先不提杜心怡的办案手法我认不认可,我就问问,我们律师的工作重心,应该是服务客户还是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