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2/3页)

陈公公在御前伺候,一向沉稳,见他这样子,萧天凌隐约感觉到情况可能不好。

*

赶到暖阁,萧天凌被拦在外面。

产房污秽,不能进。

她之前说过,生孩子的时候他不能进去。

萧天凌手握拳,守在门外。

吩咐人去宫外传话,通知晏煦他们。

屋里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忍痛声。

很低。

几乎是实在痛得受不住了才叫出声。

萧天凌脸色沉如水。

纯嘉今日进宫看沁宁,听到消息赶紧过来。沁宁还未出嫁,没有让她跟着。

看到萧天凌脸色不佳,安慰,“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别担心,肯定会没事的。”

话虽是这样说,但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孩子还没有出来,纯嘉也觉察不对劲了。

嬷嬷出来,找一直守在外面的太医,说了情况。很快,催产药跟参汤都往里面送。

又等了一会儿,孩子还是出不来,里面的声音却越来越弱,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失一般。

萧天凌再等不下去,抬腿,径直往里走。

“皇上!”

“皇上,产房污秽……”

话没说完,被一脚踹开。

走进里间,躺在床上的人看到他,挣扎。

“你别看,快出去……”

知道她在怕什么,萧天凌握住她的手,“没事的,没事的。不管你什么样,我都觉得好看。”

晏梨眼睛一下就红了。

因为嬷嬷说要让晏梨坐起来点,萧天凌就干脆把她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刚坐起来,小腹往下坠痛得厉害,晏梨痛吟出声,一把抓住萧天凌的胳膊。

指尖深深陷进去,萧天凌半声没吭。

“……孩子出来了吗?”晏梨忍痛问。

“娘娘再坚持会儿,快了快了。”嬷嬷应声。

但是痛丝毫没有减轻,晏梨知道,她只不过是在安慰自己。

深吸气,一眨眼,眼里的泪滚落,抓住身边的人,忍过一阵痛,抬头,却见他匆忙别开脸,躲开她的目光。

但是晏梨还是看到了,他眼红红的。

晏梨微微哽咽,艰难扯出一抹笑,手伸出去。

意识她的意图,萧天凌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低头亲了亲她满是汗水的额头,“没事的,别怕,我在这儿,谁都带不走你们。你父亲还有兄长,我都让人去请了。很快就会到。”

晏梨迟缓点头,顺着他的话说:“……嗯,会没事的。”

可是突然害怕有些话现在不说就再没机会说了。

喘了口气,“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答应过我的事,说好的一辈子,是我的一辈子。如果……如果,我有什么不测……”

萧天凌把人抱紧,“不会的,不会的,别胡说。”

“……我是说如果,如果这样,我们之间的约定就不作数了。别让自己一个人……我不喜欢,你一个人。”

喉间发紧,缓了缓,“爹爹……他们,替我告诉他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嗯!”

又一阵痛袭来。

晏梨痛得再说不出话。

“能看到孩子的头了,娘娘,再用点力!”嬷嬷声音欣喜。

再往后,晏梨除了用力这两个字,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划破压顶的沉闷压抑。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是个小殿下!”

萧天凌看到被放进襁褓的孩子,险些喜极而泣。

回头,“是……”

后面的话蓦然梗在喉间。

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无力滑落。

萧天凌脑子里空白一瞬,抬手,却不敢碰她,“晏梨?”

没有反应。

“……晏梨?你别吓我。”

恐惧一把攥住了心脏,萧天凌只觉得血都凉了,声音发颤,“太医!叫太医!”

*

初冬时节,还不算太冷。

今日艳阳高照,阳光明晃晃的,甚至有些泛白,宛若盛夏,但照在人身上仿佛半点温度都没有。

皇后诞下皇子,本该是件大喜事,但是偌大的皇宫半分喜气都没有,反而笼罩在一片压抑之中。

皇后难产,生下小殿下之后,一直昏迷不醒。

而皇上,也已经罢朝三日。

*

暖阁里静悄悄的。

陈公公苦口婆心地劝,想让人吃点东西,但是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抱着一直陷入昏迷的人,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这几天,除了送娘娘的药进来,会有反应,其他时候就都是这样。

劝不动,陈公公叹气退出去。

不止他,萧天琅,沁宁,纯嘉都来过,半点作用都没有。

最后,萧天琅拜托到晏煦身上。

现在晏家唯一一个还能劝别人的人就只剩他了。

不过说了再说,床上的人就像是丢了魂似的,对所有声音置若罔闻。

晏煦看他这样实在不忍,“……阿梨她那么喜欢你,肯定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听到这句话,床上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

怔怔看着怀里的人,默然许久,“那个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声音就像是被沙子打磨过,沙哑得厉害。

青云大师,安国寺。

他想起来,在他出征玉州之前,不对,纳白月心进府前,她去过安国寺。安国寺在上京城外,路途远,她之前从来没有去过。

沁宁说她是风寒,而她的风寒是从上元节开始。那天,是白月心跟他一起去祈福祭祀。

晏煦默认。

萧天凌一只手抱着晏梨。即使盖了很厚,她身上还是冷冰冰的,只有微弱的呼吸提醒着人还活着,萧天凌把已经掖好的被子再掖了掖。

艰难开口,“……那个药不是她自己喝的。是我……”

是他亲手喂给她。

在上元节的那天晚上,是他把那个险些要了她的命的药,一勺,一勺喂给她。

他一直以来怪错了人。

把她害成这样的人不是别人,是他,是他自己。

记得在宫宴上第一次见到她,她坐在晏将军身边,明媚得像春日暖阳。

也记得她在路上将他的马车拦下,一双眼干净清澈得像琉璃珠,说她要去求晏将军请父皇赐婚,问他愿不愿意,如果数三个数他不反对就算是答应了。然后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数完跑了。

他意外、惊喜,而意外惊喜之后把所有期待碾碎。

他跟晏家都是武将,父皇断不可能让他娶晏家的女儿。而上京城里的勾心斗角无数,晏将军也不可能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但是后来,赐婚的圣旨下来了。

无数人艳羡,可是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不是恩宠,是敲打。

他想保全自己的人,想保全楚王府,想保全晏家,想为她留好后路,想了很多很多,却独独忘了自己所做种种在她眼里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