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3页)

晏骄和费涛的精神都为之一振,下意识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欣喜,“让她进来。”

来的是个穿着青布衣裳的女人,约莫三十岁上下年纪,但打扮的十分老成,手里还牵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

她进门之后二话不说冲着费涛就跪下去了,小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懵懵懂懂站在原地,直勾勾的傻看。谁知下一刻他就被那妇人一把按着后脑勺,一把打在膝弯,噗通磕在地上,按着头一连三下砰砰作响,听的人后槽牙直疼。

费涛十分尴尬,忙侧身避开,出声提醒道:“这位是刑部的晏大人,你们该拜她才是。”

说话时,他本能的留神观察了晏骄的神色,却见对方似有感应的看过来,微笑摇头,浑不在意的样子,不由松了口气。

官场最讲究资历尊卑,对方比自己的官衔高一品两级,可来人却只拜自己,将她视若无物,若遇上心胸狭隘之辈,便是当场恼羞成怒也是有的。

那妇人闻声抬头,顺着费涛手指的方向看去,见映入眼帘的却是个比自己还年轻的美貌女子时,不由惊讶,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似她这种只在内宅忙碌的妇人,却哪里知道外头时政?琢磨着左右都是男人的天下,所以进门之后,只管找个穿官袍的大老爷模样的男人跪倒就拜,这么多年下来总归是没错的。

谁知,今天偏偏就错了。

这可如何是好?

晏骄自己倒不在意这些,只是出声问道:“昨夜雨停时,大家应该都在睡觉,你怎能如此肯定?”

那妇人又亡羊补牢似的朝她磕了个头,一把拉过自己的儿子陪笑道:“这位姑娘,啊,不是,这位大人,民妇这个孽子每日都是耍不够,前儿非要闹着去外头玩水,疯了大半日还嫌不够,衣裳都湿透了,晚间死活被民妇拉着进来,谁知又干在床上挺尸不困。民妇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被这小子给摇晃醒了,大声喊着什么雨停了,要出去玩之类的混账话。民妇气得够呛,抬手就拍了他两巴掌,那时候正好梆子还响了呢,民妇听得真真儿的,的确是四更过半。”

她没见过什么世面,说起话来也有些颠三倒四,张口一大通废话,众人耐着性子听到最后才找到关键点。

四更过半就是早上两点左右,符合之前推测的结果。

晏骄大喜,又弯下腰问那孩童:“你确定是雨一停就叫了你娘吗?”

那孩子怯怯地瞅了她一眼,被娘拧了一把之后才咧着嘴点头,委委屈屈的说:“我偷偷戳破了窗户纸看的,分明是娘说话不算数,说好了雨停就让我玩的。”

“你这混账小子,竟然弄坏了窗纸!”那妇人又羞又气,才要抬手就打,又被喝住。

“瞧瞧,孩子虽小,但也不是能随便糊弄的,这事儿你这个当娘的也有责任,不该胡乱许诺。”晏骄失笑,又忍俊不禁的对那孩子道:“你娘也是为了你好,白日里自然能叫你去玩,可夜里到底危险,大人都不敢四处跑呢,莫要胡闹。”

说完朝小八抬了抬下巴。

对方闻弦知意,拿了一粒碎银子给那妇人,又顺手拍了拍那小子的脑袋:“好小子,你也算立功了。等你娘补完窗户,剩下的叫她给你买糖吃。”

窗户纸都是一大张的,一旦一个地方破了,整张也就废了,若是讲究些的就要全换。纸类本就价高,换窗纸对寻常百姓人家算额外一笔大开销了,也不怪这妇人着急。

那妇人受宠若惊的接了,粗粗一掂量便惊喜交加:这怕不能有大半两银子呢!

莫说一个窗子,就是把家里的门窗纸全换一遍也尽够了。

想到这里,她连连推辞,十分不好意思,“都是这不争气的小子弄破的,没得再叫大人破费。”

说着,又抬手打了儿子几下。

“他又没做错什么,你莫要总打他。”晏骄好气又好笑,上前劝道。

那妇人尴尬的收了手,显然压根儿没把一开始晏骄劝说的话放在心上,喃喃道:“这样不爱惜财物,难道不是错的?”

晏骄无奈,倒也不好这样草草收尾,便耐着性子问道:“我且问你,他平日可曾肆意胡乱打砸、损毁财物?”

妇人一怔,摇头,“那倒不曾。”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个儿子虽然调皮了些,贪玩了些,但平时还是很懂事的,经常帮忙做些家务。

晏骄点点头,又问那小孩儿,“那你为何要戳破窗纸?”

小孩儿见母亲都怕这个美貌姐姐,当即壮起胆子,大声道:“娘说雨停了就叫我出去玩,可偏又不许我出门,也不让开窗看,我隔着窗纸哪里瞧得见?又怎么知道是屋檐滴水还是怎的?只好戳破……”

那妇人哑然,显然没想到儿子小小年纪竟然有这么多想法。

后面站着的费涛饶有趣味的看着晏骄的举动,频频点头,面露赞许之色,待听了这孩童言语,倒也有几分诧异。

“此事你许诺在前,毁诺在后,他小小年纪却知道遵守承诺,确定雨停之前不敢贸然出门,只好想出这个法子来变通。”晏骄正色道,“孩子再小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哪里好不分青红皂白就以父母之尊强压?我观他思维敏捷,颇有恒心,倒是个可造之材,可曾送去学堂读书?”

那妇人被公然指责错怪了儿子,难免有些羞臊,可略略一琢磨,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莫说自己,寻常人家谁不是这般?都忙着挣钱过日子,却哪里真把孩子的想法当回事?拉扯着养活大,冻不死饿不死就完了!

如今听这位大人夸奖儿子,复又欢喜起来,忙道:“家中倒也不缺束脩那几口嚼用,他爹去年已看好了,预备秋收后就送去呢。”

晏骄点头,就听费涛也笑着叫人赏了一套文房四宝,道:“如此甚好,若他来日果然皇榜登科,也好为国效力,才不枉我大禄男儿本色。晏大人给的就收下吧,莫要再推辞了。”

那妇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来这一趟竟还有这般际遇,喜得一张脸都涨红了,又叫儿子磕了几个头,千恩万谢的去了。

费涛倒背着手,看着那对母子远去的背影,略回想了下,又忍不住发笑。

“乡野草民,也没个体统规矩,叫大人见笑,也叫您破费了。”

“无妨,”晏骄摆摆手,“乡民淳朴,打起交道来倒也有趣。”

看着方才的小男孩儿,她也想起自家胖儿子来了。

这回出门虽然近,但时间紧任务重,案子不完是不能家去的,也不知那小胖子一连数日不见自己会不会哭闹……

谁知费涛倒像是看出她的想法来似的,“听说晏大人与公爷的麟儿也已一岁多了,下官倒是无缘相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