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3页)

班第见状,把她面前的碗盆全挪到自己跟前。那碗血肠让宝音图端了过去,两个孩子与小圆脸分吃,他自己则风卷残云的把容温剩下的东西全倒进了肚子里。

容温不太自然的移开眼。

虽然知道蒙古这地界,靠天吃饭,点点滴滴都来之不易。百姓格外珍吃食,从不剩饭。

但是亲眼看见班第这样大喇喇吃她剩下的东西,还是让她觉得别扭,甚至羞赧。

用过夜食后,细心的小圆脸便发现容温精神不济,猜她是赶路劳累,便招呼着领了容温去不远处的小河边梳洗。

这个时节,将将进五月,苏木山的夜晚还凉得很。

容温带着被河水冻出来的一身鸡皮疙瘩回来时,班第正用架木、苫毡、绳带几样东西搭帐篷。

容温还是第一次见人搭帐篷,难免好奇,伸着脖子看班第动作。

班第斜睨她一眼,默不作声把最后一条绳带系紧。

起身去了旁边的小圆脸夫妻的帐篷里,拿了一套毡垫和毡毯过来,扔在帐篷里示意容温进去。

“我把这里占了,你睡何处?”方才去河边时,容温听小圆脸讲过,这些年班第来苏木山,只要见他们夫妻在山脚游牧,便会搭个小帐篷住他们边上。如果不在,他便会随便在山上随便凑合。

这个时节去山上,可有些冷。

“山上。”班第似浑然不在意冷暖,一句话都没多的,指了指毡垫毡毯,示意容温,“自己铺。”

容温长这么大,虽然与受宠两个字没什么关系,但毕竟是养在慈宁与寿康两宫眼皮子底下的,不至于有奴才嫌命长在日常上苛待她。

铺床叠被这种事,她只见奴才做过,自己从未动过手。

是以,笨手笨脚的。

刚把毡垫左边铺平,右边又被扯出褶子了。好不容易把右边整理还,左边又乱了。

班第抱臂站在一旁,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灰眸里染了极淡一层笑意。

最后才施施然上前,示意容温让开。长臂扯着毡垫两角使劲抖落了几下,然后顺势放在地上——平平整整。

铺好毡垫,班第似准备出去。

“你真厉害。”容温笑眯眯的,真心实意的夸赞道。

班第没应声,一双大脚却莫名转了个方向,拿过一旁的毡毯替容温打散,整齐重放在毡垫上。

这才大步离去。

容温盯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诧异挑眉,像是想到了什么,莞尔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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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第这个小帐篷,除了地上的毡垫与毡毯,以及角落里放着的一张矮几,一盏油灯,什么都没有。

容温想找个枕头都没找到,只能无奈躺下。

她从昨日下午被多罗郡王塞上马车,几乎是被连夜赶路送到苏木山来的。此时平躺着,困顿得很。

不多时,眼皮便开始打架,整个人不自觉往毡毯里钻,鼻尖似萦了一股熟悉的山间草木味道。

半梦半醒间,容温脑中后知后觉蹦出一个念头——炸得她瞌睡醒了大半。

这帐篷是班第的,这套毡垫毡毯十成十也是班第的。

她躺在班第的被窝里!

容温双颊滚烫,飞快褪下腕间的佛珠念了一遍心经,这才迷迷糊糊再次蕴起睡意,睡了过去。

半夜,睡在帐篷背后,天当被地当床的班第凭着过人耳力,听见小帐篷里频繁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悄无声息的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容温没有枕头,又是第一次睡毡垫毡毯这种东西,不安稳,也不习惯。哪怕在睡梦中,也不忘四处拱脑袋,想找个舒适位置。

班第居高临下,灰眸半敛,看被毡毯裹成只春卷的她,来来回回到处蹭。直接蹭出了毡垫位置,睡到了草甸上。

男人的浓眉不自觉拧了一下,蹲下身,轻巧提着那只‘春卷’放回毡垫上。

睡梦中的容温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顺着他手的方向滚了滚,一副要用他手臂当枕头的架势。

班第睇着已经半挂在自己胳膊上的脑袋,径直推开,最后却又鬼使神差的坐在了地上,大腿正对着容温的头。

片刻之后,容温果然蹭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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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温第二日揉着脖颈醒来时,外面已天光大亮。待瞧清自己这身皱巴巴的衣裳后,容温难掩嫌弃,立刻去拿了多罗郡王给的行囊。

可是翻来翻去,只翻出一套艳红的草原女子骑装来。

容温瞅着这刺眼的颜色,莫名想起了班第曾送给她的那套‘紫茄子’。郡王府的人,别的她不敢说,但这眼光绝对是一脉相承。

没有衣裳换洗的情况的下,再爱美的心也只能收着。容温兴致不高的换了骑装出来,正好宝音图和小牛两从远处欢快跑来。

宝音图嘴甜,又不太认生,围着她便开始笑闹,“五婶,你好懒,起得真晚。不过看在你漂亮得像新娘子的份上,我就不羞羞你了。”

小牛是在京城长大的,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别。对容温恭敬许多,但还是难掩小孩子本性,闻言使劲儿跟着点了几下头,喃喃的夸,“很漂亮。”

容温有些好笑——小孩子八成都爱鲜艳的颜色,越是鲜艳越觉得好看。她没硬掰小孩儿审美的意思,遂笑着问起,“怎么没见你阿布和额吉?”

班第也不在。

“阿布与额吉天不亮就放牧去啦。”宝音图冲容温眨眨眼,大声答道,“五叔去了山上,但是有给五婶留吃的。”

“唔,我等会儿再吃吧。”容温不太有胃口,“我先去河边梳洗。”

“那我们陪你!”

宝音图拉着小牛缀在身后,像两只小跟屁虫。容温趁机问了他为何称呼班第五叔。

“因为他就是我五叔啊。听我阿布和额吉讲,小时候是五叔把我托付给他们养的,但是五叔每年都会来看我。这次他不仅自己来,还给我带来了小牛做玩伴,我可太高兴了。”

宝音图果真不是小圆脸夫妻亲生的。

容温心头略微发沉,却碍于孩子天真烂漫的笑颜,并未继续问什么。

三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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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第寻来时,便看到的是这样的情形。

一袭红衣似火的姑娘,轮廓柔和,垂头坐在河岸,背后是静静流淌小河与起伏和缓的小丘,茂盛的野古草与糙隐子草随风飘扬,却远不及她绯丽的裙摆耀眼。

若是没有那两个在她头上作乱的小子,扯得她龇牙咧嘴。此情此景,说是能入画也不为过。

见班第来,宝音图笑嘻嘻的抬头和他打招呼,“五叔你来看,我们给五婶编的辫子漂亮吗?”

先前容温洗漱时,觉得自己水中的倒影略显怪异。起初以为是衣裳颜色太艳,后来才想起是自己的小两把燕尾发髻与这身骑装不搭,便想着换个发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