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第6/14页)

“耶稣!”

“他是我所知道的最伟大的废物回收利用者!……耶稣……他拯救了我。他给了我新的生命。他给了我新的位置。靠我自己,我一无是处……”

“好……耶……”

“但他改变了一切!”

“阿门!”

“昨天……昨天,朋友们,我们的屋顶掉下来一大块。教堂在漏水。但是你们知不知道……”

“说吧,牧师……”

“你们知道你们知道你们知道……那首歌是怎么唱的……哈利路亚……”

“哈利路亚!”

“无论何时何地!”

他开始鼓掌。管风琴也响了起来。鼓手在他后面敲。一时间,整个讲坛像是被聚光灯给照亮了。

“哈利路亚,无论何时何地……”亨利唱道,“……永远不要被生活的磨难给打倒……”

“无论你经历了什么,”

“放开声音说……”

“哈利路亚……无论何时何地!”

他的声音很美,纯净而明亮。从这样一个大块头的男人身体里居然能够发出这样的高音,让人有些意外。整个教堂里的人都全神贯注,饱受鼓舞,开始鼓掌,摇动肩膀,而且一起唱了起来——所有的人,除了我。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被遗弃的合唱团成员。

“哈利路亚……无论何时何地!”

歌声一停,亨利旋即接上刚才的布道。在祈祷、赞美诗、说话、唱歌、布道、恳求、呼唤和回应中,没有任何间歇。显然这都是完整的一体。

亨利说:“昨晚我们在这里,看着四周,看着四周,墙皮在剥落,到处都是裂缝……”

“没错!”

“你可以听到水灌进来的声音。到处都放了水桶。我问上帝寻求帮助。我开始祈祷。我说,‘主啊,请让我们看见你的悲悯和仁慈。帮我们修好你的屋子。只要修好这个洞……”

“现在呢……”

“有那么一阵子,我要绝望了。因为我不知道能够从哪里弄到钱来修房子。但是我停住了。”

“这就对了。”

“我停住了,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一个事情。”

“是的,牧师!”

“你们明白么,主在乎的是你做了什么,主可不管什么房子不房子。”

“阿门。”

“主可不管什么房子不房子!”

“对了,对了!”

“耶稣说过,‘不要为明天忧虑,因为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主可不管什么房子不房子。他关心的是我们,我们心里的东西。”

“耶和华是万军之王!”

“如果这里是我们崇拜主的地方——如果这里是我们崇拜主的地方……如果这里是我们唯一崇拜主的地方……”

他停顿了一下。接下来他似乎是自己在呢喃:

“那这就是神圣的地方。”

“是的,牧师!……祷告吧,牧师!……阿门!……好……耶!”

人们站了起来,使劲鼓掌。亨利的话语感动了他们每个人,虽然教堂的房子如此破烂,但他们的灵魂仍受关爱。或许主正透过屋顶上的破洞看着他们。

我抬起头,看到红色的水桶和滴落的雨水。我看到穿着蓝色大袍的亨利在往台下走,一边走一边还在唱着祈祷歌。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有魅力,很神秘,还是有些不对劲?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他妈妈说得还真是没有错。他注定是要成为一名传道者的,不管他花了多长时间才走到这一步。

我开始阅读有关其他宗教的书籍。我很好奇地想知道,这些宗教是不是其实比我想象的要更加相似。我读的内容涉及摩门教、天主教、苏菲教派[31]和基督教贵格会[32]。

我还看了一部有关印度教徒恒河朝圣的纪录片。朝圣的旅途从恒河的入海口一直到其在喜马拉雅山之源。传说中,当神在空中和魔鬼作战时,有四滴圣水从天空掉落,这四滴圣水分别掉在了地球上四个地方。朝圣就是为了到这些地方,用河水洗澡,洗去罪恶,带来健康和拯救。

参加朝圣的有数百万人。或许是上千万人。那绝对是壮观的一幕。我看见蓄须的男子在跳舞。我看见穿着唇环、皮肤上涂着粉饰的圣人。我看见为了朝圣在大雪山中旅行了好几个星期的老妇人。

这是地球上最大规模的宗教聚会,被称作是“世界上最大的出自于信仰的统一行动”。但对于大多数美国人来说,这完全是异端。那部纪录片把恒河朝圣称作为“以个人的微小举动成就人类的集体壮举”。

我不知道我定期拜访新泽西的那位老人,是不是也属于这个范畴。

美满的婚姻

我还没有仔细介绍过“大先生”的老婆。我应该说几句。

根据犹太传统,每个男孩出生前四十天,上天会有一个声音宣布他将会娶谁为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萨拉”这个名字应该在一九一七年就向着阿尔伯特宣布了。他们的结合年深岁久,充满了爱和韧性。

他们是在布赖顿海滩的一个招聘会上认识的——他是校长,她正在找寻一份英语老师的工作——面试时,他们在几个问题上无法达成一致。她走的时候心想,“这份工作看来没戏。”但是,他非但雇用了她,而且爱慕她。数月之后,他把她叫进办公室。

“你现在有男朋友吗?”他问她。

“没有,”她回答。

“好。请保持这样的状态。因为我想我会向你求婚的。”

她觉得很好笑。但她竭力没有表露出来。

“那还有其他事情吗?”她问。

“没有了,”他回答。

“好的。”就这样,她离开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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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害羞,他隔了好几个月才再度开口。他们开始约会。他带她去餐厅。他带她去科尼岛[33]游玩。他第一次试图亲她的时候,紧张地打起了嗝。

两年后,他们结婚了。

在共同生活的六十年中,阿尔伯特和萨拉·刘易斯一共抚育了四个孩子,其中一个早夭。他们一起在孩子的婚礼上起舞,为彼此的父母送终,迎来了七个孙子孙女,住过三幢房子,从来没有停止过支持对方,也从来没有停止过争论。他们互相爱护,彼此珍惜。他们之间也有争吵,甚至互不理睬,但到了晚上,孩子们透过门缝,看到他们坐在床边,手拉着手。

他们是真正的一对。有时候站在讲道坛上,“大先生”会拿她开玩笑,“对不起,那位年轻的女士,你能够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她会用她的方式来反击他。她告诉人们:“我和我的丈夫度过了非常美好的三十年,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们结婚的日子,1944年11月3日。”

“等等……”听的人打断她,“那这样算起来,你们结婚的日子可远远不止三十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