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4页)

我们走着去了车站。看着忧心忡忡的科恩,我心间窃喜。我倒希望布蕾蒂就在车上。火车到站晚点,我们坐在行李推车上,等在外面漆黑的夜里。在文明生活中,我从来没见过谁像罗伯特·科恩这般紧张兮兮,这般望眼欲穿的。我心里有丝快感。这不免有些卑鄙,但是我确实感觉厌恶。科恩有这种奇特的本事,让人表现出最差的一面。

过了一会儿,我们听到远在高地另一侧底下火车鸣笛的声音,然后看见火车的前灯渐渐爬上小山。我们走进了车站,挤在一群站在出站口后面的人群间,火车进入了站台,停了下来,人们从出站口走了出来。

在人群中没有见到他们。我们一直等着,直到所有人都出了站,离开了车站,坐上了巴士,或者坐进了出租车,或者同亲友并肩而行,渐渐消失在浓黑的城市中。

“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来。”罗伯特说。我们走回宾馆。

“我还以为他们可能会来呢。”我说。

我们走进宾馆的时候,比尔正在咬着水果,一整瓶酒快喝完了。

“没来,哈?”

“没来。”

“科恩,早上给你那一百比塞塔没问题吧?”比尔问,“我现在还没有兑换钞票呢。”

“噢,算了,”罗伯特·科恩说,“我们赌个别的什么吧。你会赌斗牛吗?”

“你可以不要,”比尔说,“但是大可不必如此。”

“我喜欢拿战争来打赌,”我说,“也不会有什么经济上的得失。”

“要见着他们,我倒是觉得极为奇怪呢。”罗伯特说。

蒙托亚走到我们的桌边,手中拿着一份电报。

“给你的。”他把电报给我。上面写着:“夜宿圣塞巴斯蒂安。”

“他们来的信,”我说,我把电报放进了口袋。要在平时,我应该会把电报递给大家看。“他们在圣塞巴斯蒂安逗留,”我说,“他们问大家好。”

我不知道,为何当时会有那种逗弄他的冲动。现在当然是明白了。我失去了理智,心里放不下,嫉妒他的艳遇。虽然我尝试把这当做理所当然的事情,却于事无补。我过去当然也是讨厌他的。不过,我想,要不是吃午饭时他那股高人一筹的得瑟样—还有去理发店折腾一番,我也不会真心讨厌他。所以,我把电报放入了口袋。不管怎么说,这电报是属于我的。

“好了,”我说,“我们得明天中午坐车去布尔格特。如果他们明晚到,到时候可以跟过来。”

圣塞巴斯蒂安开来的车只有两趟,一趟是在大清早,另一趟就是我们刚才去接的。

“这主意不错。”科恩说。

“越早赶到溪边越好。”

“什么时候动身对我来说都一个样,”比尔说,“不过,越早越好啦。”

我们在伊鲁弗拉咖啡馆坐了一会儿,喝了杯咖啡,然后走了一小段路到了斗牛场,穿过了运动场,来到悬崖边的大树下,朝下面看,只见深黑的河水,回来后我便早早地休息了。比尔和科恩一直坐在咖啡厅外面,一直到深夜时分,因为我睡着之前他们还没有回来。

早上,我买了三张去布尔格特的车票。车子定于两点出发。没有更早的班车了。我坐在伊鲁弗拉咖啡馆读着报纸,这时,我看见罗伯特·科恩从广场走来。他走到桌边,坐在其中一张藤椅上。

“这真是一家舒适的咖啡馆,”他说,“杰克,昨晚睡得好吗?”

“睡得可沉了。”

“我昨晚睡得不太好。比尔和我在外面待到很晚。”

“你们到哪里去了?”

“就在这里。店打烊之后,我们又去了其他咖啡馆。那边有个老头会说德语和英语。”

“苏易兹咖啡馆。”

“就是那家。那老头人还不错。我觉得那家咖啡馆比这家好。”

“白天有点难熬,”我说,“太热了。顺便说下,我已经买了车票了。”

“我今天不去了。你和比尔先去吧。”

“我买了你的票啊。”

“把票给我。我去把钱退回来。”

“五比塞塔。”

罗伯特·科恩掏出一块五比塞塔的银币,给了我。

“我得留下来,”他说,“我担心出了什么误会。”

“怎么这样说,”我说,“他们要是在圣塞巴斯蒂安搞起聚会了,没个三四天是到不了这里的。”

“就是这点,”罗伯特说,“我担心,他们指望在圣塞巴斯蒂安同我碰面,所以他们就在那里逗留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

“唉,我写信给布蕾蒂这么说的。”

“你那小子怎么不待那里,同他们碰面呢?”我正准备说,但是还是忍住了。我想他自己就应该明白这点,但是我看根本就没有。

他正向我吐露真言呢,他明白我知道他和布蕾蒂那档子事,所以能和我说说,让他非常开心。

“好吧,我和比尔午饭后就动身了。”我说。

“真希望我也能去。我们整个冬天都在期盼这趟钓鱼之旅呢。”他言语间不无伤感。“但是,我得留下来,一旦他们来了,我马上带着他们前往。”

“我们去找比尔吧。”

“我想去下理发店。”

“那午饭时见吧。”

我在他房间找到了比尔,他正刮着胡须。

“哎,是的,他昨晚全部告诉我了,”比尔说,“他真是个了不起的交心人。他说同布蕾蒂在圣塞巴斯蒂安约好了。”

“这个说谎的小杂种。”

“唉,别了,”比尔说,“别动气。旅行才刚开始呢。你怎么认识这家伙的?”

“别提了。”

比尔胡子刮到一半,回过头,然后一边往脸上抹肥皂泡,继续对着镜子说话。

“去年冬天你不是叫他送一封信到纽约给我吗?感谢上帝,我当时正在旅行。你就没有其他犹太朋友可以带来一起旅行吗?”

他用拇指刮了刮下巴,在镜子里面看看,又刮了一遍。

“你自己不有好几个犹太好友吗?”

“嗯,是的。有几个出众的。但是同罗伯特·科恩比不了。有趣的是,他人又好。我喜欢他。但是,他有时挺讨厌的。”

“他可以非常讨人喜爱。”

“这我知道。这也就是最可怕的一点。”我笑着说。

“是吧。接下来还好笑呢,”比尔说,“你昨天没有同他一起待到凌晨两点。”

“他真的那么糟糕吗?”

“糟糕透顶了。他同布蕾蒂到底怎么回事?她和他有干系吗?

“他仰起了头,用手左右拨弄了着下巴。

“那还用说。她同他一起南下去了圣塞巴斯蒂安。”

“干这事真蠢啊。她为什么这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