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第2/3页)

路西奥

别说笑话,我想这是不会的。你真的知道有这样的事吗?

咬弗动太太

千真万真,原因是他叫朱丽叶小姐有了身孕。

路西奥

这倒有几分可能。他约我在两点钟以前和他会面,到现在还没有来,他这人是从不失信的。

绅士乙

再说,这和我们方才谈起的新摄政的脾气也有几分符合。

绅士甲

尤其重要的是:告示的确是这么说的。

路西奥

快走!我们去打听打听吧。(路西奥及二绅士下。)

咬弗动太太

打仗的打仗去了,病死的病死了,上绞刑架的上绞刑架去了,本来有钱的穷下来了,我现在弄得没有主顾上门啦。

庞贝上。

咬弗动太太

喂,你有什么消息?

庞贝

那边有人给抓了去坐牢了。

咬弗动太太

他干了什么事?

庞贝

关于女人的事。

咬弗动太太

可是他犯的什么罪?

庞贝

他在禁河里摸鱼。

咬弗动太太

怎么,谁家的姑娘跟他有了身孕了吗?

庞贝

反正是有一个女人怀了胎了。您还没有听见官府的告示吗?

咬弗动太太

什么告示?

庞贝

维也纳近郊的妓院一律拆除。

咬弗动太太

城里的怎么样呢?

庞贝

那是要留着传种的;它们本来也要拆除,幸亏有人说情。

咬弗动太太

那么咱们在近郊的院子都要拆除了吗?

庞贝

是啊,连片瓦也不留。

咬弗动太太

嗳哟,这世界真是变了!我可怎么办呢?

庞贝

您放心吧,好讼师总是有人请教的,您可以迁地为良,重操旧业,我还是做您的当差。别怕,您侍候人家辛苦了这一辈子,人家总会可怜您照应您的。

咬弗动太太

那边又有什么事啦,酒保大爷?咱们避避吧。

庞贝

狱官带着克劳狄奥大爷到监牢里去啦,后面还跟着朱丽叶小姐。(咬弗动太太、庞贝同下。)

狱吏、克劳狄奥、朱丽叶及差役等上。

克劳狄奥

官长,你为什么要带着我这样游行全城,在众人面前羞辱我?快把我带到监狱里去吧。

狱吏

我也不是故意要你难堪,这是安哲鲁大人的命令。

克劳狄奥

威权就像是一尊天神,使我们在犯了过失之后必须受到重罚;它的命令是天上的纶音,不临到谁自然最好,临到谁的身上就没法反抗;可是我这次的确是咎有应得。

路西奥及二绅士重上。

路西奥

嗳哟,克劳狄奥!你怎么戴起镣铐来啦?

克劳狄奥

因为我从前太自由了,我的路西奥。过度的饱食有伤胃口,毫无节制的放纵,结果会使人失去了自由。正像饥不择食的饿鼠吞咽毒饵一样,人为了满足他的天性中的欲念,也会饮鸩止渴,送了自己的性命。

路西奥

我要是也像你一样,到了吃官司的时候还会讲这么一番大道理,我一定去把我的债主请几位来,叫他们告我。可是,说实话,与其道貌岸然地坐监,还是当个自由自在的蠢货好。你犯的是什么罪,克劳狄奥?

克劳狄奥

何必说起,说出来也是罪过。

路西奥

什么,是杀了人吗?

克劳狄奥

不是。

路西奥

是奸淫吗?

克劳狄奥

就算是吧。

狱吏

别多说了,去吧。

克劳狄奥

官长,让我再讲一句话吧。路西奥,我要跟你说话。(把路西奥扯至一旁。)

路西奥

只要是对你有好处的,你尽管说吧。官府把奸淫罪看得如此认真吗?

克劳狄奥

事情是这样的:我因为已经和朱丽叶互许终身,和她发生了关系;你是认识她的;她就要成为我的妻子了,不过没有举行表面上的仪式而已,因为她还有一注嫁奁在她亲友的保管之中,我们深恐他们会反对我们相爱,所以暂守秘密,等到那注嫁奁正式到她自己手里的时候,方才举行婚礼,可是不幸我们秘密的交欢,却在朱丽叶身上留下了无法遮掩的痕迹。

路西奥

她有了身孕了吗?

克劳狄奥

正是。现在这个新任的摄政,也不知道是因为不熟悉向来的惯例;或是因为初掌大权,为了威慑人民起见,有意来一次下马威;不知道这样的虐政是在他权限之内,还是由于他一旦高升,擅自作为——这些我都不能肯定。可是他已经把这十九年来束诸高阁的种种惩罚,重新加在我的身上了。他一定是为了要博取名誉才这样做的。

路西奥

我相信一定是这个缘故。现在你的一颗头颅搁在你的肩膀上,已经快要摇摇欲坠了,一个挤牛奶的姑娘在思念情郎的时候,叹一口气也会把它吹下来的。你还是想法叫人追上公爵,向他求情开脱吧。

克劳狄奥

这我也试过,可是不知道他究竟在什么地方。路西奥,我想请你帮我一下忙。我的姊姊今天要进庵院修道受戒,你快去把我现在的情形告诉她,代我请求她向那严厉的摄政说情。我相信她会成功,因为在她的青春的魅力里,有一种无言的辩才,可以使男子为之心动;当她在据理力争的时候,她的美妙的辞令更有折服他人的本领。

路西奥

我希望她能够成功,因为否则和你犯同样毛病的人,大家都要惴惴自危,未免太教爱好风流的人丧气;而且我也不愿意看见你为了一时玩耍,没来由送了性命。我就去。

克劳狄奥

谢谢你,我的好朋友。

路西奥

两点钟之内给你回音。

克劳狄奥

来,官长,我们去吧。(各下。)

第三场寺院

公爵及托马斯神父上。

公爵

不,神父,别那么想,不要以为爱情的微弱的箭镞会洞穿一个铠胄严密的胸膛。我所以要请你秘密地收容我,并不是因为我有一般年轻人那种燃烧着的情热,而是为了另外更严肃的事情。

托马斯

那么请殿下告诉我吧。

公爵

神父,你是最知道我的,你知道我多么喜爱恬静隐退的生活,而不愿把光阴销磨在少年人奢华糜费、争奇炫饰的所在。我已经把我的全部权力交给安哲鲁——他是一个持身严谨、屏绝嗜欲的君子——叫他代理我治理维也纳。他以为我是到波兰去了,因为我向外边透露着这样的消息,大家也都是这样相信着。神父,你要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托马斯

我很愿意知道,殿下。

公爵

我们这儿有的是严峻的法律,对于放肆不驯的野马,这是少不了的羁勒,可是在这十四年来,我们却把它当作具文,就像一头蛰居山洞、久不觅食的狮子,它的爪牙全然失去了锋利。溺爱儿女的父亲倘使把藤鞭束置不用,仅仅让它作为吓人的东西,到后来它就会被孩子们所藐视,不会再对它生畏。我们的法律也是一样,因为从不施行的缘故,变成了毫无效力的东西,胆大妄为的人,可以把它恣意玩弄;正像婴孩殴打他的保姆一样,法纪完全荡然扫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