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第6/8页)

“我的老天。”比利一屁股坐下说。

队友们哼了一声。当英雄令人筋疲力尽。

“抛硬币熊队赢了,”阿伯特解说道,“已经推进了五十码,主队阵地。”

霍利迪一脸不屑:“拜托,阿。你要想当解说,就来点真格的。”接着他转向比利,问:“洛迪斯呢?”

“在上面。”

“耍宝?”

“他干得挺好。有中场秀的消息吗?”

其他人怏怏地摇摇头。大家都能感觉到,不是普通的演出焦虑症,而是士兵的直觉告诉他们天大的报应就要来了。这两个星期的活动出奇地风平浪静,什么意外都没有,所以“凯旋之旅”的高潮自然,甚至必然——好像他们正积攒着!——是在全国电视上丢人现眼。

牛仔队把球开给熊队。回阵。熊队从二十码线开始进攻,先从外侧推进三码,接着中间进攻推进两码,然后弱侧的一次跑球推进四码,这时裁判扔出了黄旗。比赛间隙,除了看看大屏幕上的垃圾广告和担心中场秀之外,没什么可做。

“我们是不是不太礼貌?”曼戈问。

大家看着他。

“自个儿坐在这里,不去跟客人们聊天。”

“是他妈的太不礼貌了。”阿迪说。

“咱们竖块牌子,写上‘问题老兵,请勿打扰’。”阿伯特提议。

大家看了几个回合。曼戈长吁短叹,扭来扭去,最后大声宣布:“橄榄球太无聊了。你们没发现吗?开始,停下,开始,停下,闲站一分钟才打五秒钟的比赛。真是无聊透了。”

“你可以走,”霍利迪说,“没人规定你必须待在这里。”

“才不,阿迪。我要待在这里。军队叫我待在哪里我就待在哪里,现在它要我待在这里。”

熊队弃踢。牛仔队回攻至二十六码。接着是等待他们移动标尺和更换橄榄球的漫长时间。进攻组和防守组慢慢走进球场。进攻组聚在一起听取临赛前指示。防守组在一旁气喘吁吁,手放在屁股上无所事事地晃悠。比利心想,天杀的,曼戈说得对。每回合之间的等待就像坐在教堂里一样无聊,要不是大屏幕的喇叭轰炸,大家很可能就倒下睡着了。一个菲律宾侍应生走过来,问他们想不想喝点什么。大家四下张望,看戴姆有没有藏在附近。确认他不在以后,他们要了一圈威士忌可乐。比利将自己无意间拿到的蔓越莓伏特加一饮而尽,之后深情地看着费森。饮料来了。这下总算不那么像教堂了。牛仔队推进到熊队的四十二码,然而汉森遭到擒杀,丢了十六码,这启发了比利:占领守不住的地盘纯属徒劳。

“请告诉我那些饮料里面没有酒精。”戴姆突然冒出来,吓了大家一大跳。他在比利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脖子上挂着一副摇摇晃晃的双筒望远镜。

“一丁点儿都没有。”阿伯特说,“我们正要骂娘呢。”

“得了吧各位,我说过——”

“哟,戴姆,”阿迪插话道,“曼戈说橄榄球很无聊。”

“什么?”戴姆立即向曼戈发难,“你说橄榄球很无聊他妈的什么意思,橄榄球太棒了,其他运动都没法儿跟橄榄球比,橄榄球是运动界的顶峰。还是你想说你喜欢足球?一群娘炮穿着小短裤和长筒袜跑来跑去?踢了九十分钟都没人得半分,哈,听上去真有意思,最适合植物人的运动?不过没关系,如果你更喜欢足球的话,曼戈,那你滚回墨-西-哥去吧。”

“我老家在图森市。”曼戈和颜悦色地答道,“我就在那里出生,班长。这你知道。”

“你老家可能是爱达荷州的松鼠鸡巴镇呢,关我屁事。橄榄球讲究策略,需要战术,是一项需要思考的运动,加上行云流水般的优雅动作。不过,显然你这种笨蛋太蠢了,没法欣赏。”

“就是,”曼戈说,“我想只有天才才能——”

“闭嘴!你无药可救了,蒙托亚,你真是我军的耻辱。我敢说就是因为你这种人,你们才丢了阿拉莫。”(指 1835 年至 1836 年发生的阿拉莫之战, 这一战后, 得克萨斯脱离墨西哥, 成为独 立共和国, 直到 1845 年加入美国 )

曼戈咯咯笑了。“班长,你搞混了吧。是——”

“闭嘴!我不想再听你的同性恋修正主义的屁话了,给我闭嘴。”

曼戈等了两秒,又开口道:“你知道,人们说要是阿拉莫有后门的话,得克萨斯永远别想——”

“安静!”

B班像一群童子军似的咯咯笑起来。轮到牛仔队弃踢,不过因为犯规,重来了一次。接着是电视转播暂停时间,大家休息。戴姆举起了望远镜。

“哪个是她?”他小声问比利,明白这是件私人,不,是件神圣的事。

“左手边,二十码左右的地方,金发里带点红色的那个。”比利轻声说。

戴姆转向左边。啦啦队正按惯例跳着扭臀摆腰的热辣舞蹈,用一个性感短节目打发暂停时间。戴姆看了一会儿,一只手仍旧举着望远镜,另一只手伸向比利。

“恭喜你。”

两人握了握手。

“她很漂亮。”

“谢谢你,班长。”

戴姆又看了一会儿。

“你真的把她拿下了?”

“真的,班长。我发誓。”

“你用不着发誓。她叫什么?”

“费森。”

“名还是姓?”

“嗯,名。”比利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她姓什么。

“哦,天啊。”戴姆暗自发笑,“年轻的比利居然如此深藏不露。谁能想到。”

戴姆要离开了,比利问他可不可以把望远镜借给自己,戴姆像为奥运冠军颁奖似的,庄严肃穆地把望远镜的带子挂到比利的脖子上。比利拿着望远镜看得不亦乐乎。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看费森,看她跳舞,看她使劲挥舞手里的花球,看她朝观众挥手。和真实世界相比,望远镜里看到的东西异常清晰、精美,呈现出玩具房子般优雅的质感和细节。被框住的费森一举一动都楚楚动人。只见她一会儿轻佻地甩甩头发,一会儿懒懒地弯起膝盖,一边用脚趾玩草皮,一边跟啦啦队的姐妹聊天。比利看着费森,心里满是高兴和温柔,同时还有一种酸酸甜甜的惆怅和失落。这么看着她,不只是距离上的遥远,更像是隔着悠悠岁月。这种牵肠挂肚、黯然神伤的心情是不是说明——他爱上她了?可他妈的问题在于他没时间搞清楚到底是不是。他俩需要谈谈——他得要到她的电话!还有电子邮件地址。最好再知道她的姓。

“嘿。”曼戈推了推他,“我们要去扫荡自助餐。你来吗?”

比利说不去。他只想坐在这里用望远镜饱览球场。比赛毫无吸引力,吸引他的是人,比如球员们身上热气腾腾的样子,好像散发体味的卡通人物。塔特尔教练在边线上大步踱来踱去,脸上露出想不起车停在哪儿的迷茫神色。观察球迷让比利觉得自己全知全能,仔细观察他们怎么吃、喝、打哈欠、抠鼻子、整理仪容、宠孩子、骂孩子,颇像医生进行临床观察或者《迷雾中的大猩猩》里的科学家观察大猩猩。他会在每个火辣的女孩身上逗留一会儿,他至少发现有六个人打扮成火鸡,还经常发现有人呆呆地看着空气,耷拉着脸,毫无防备,濒临焦躁,被人生的种种苦恼包围。哦,美国人。哦,我的同胞。然后比利又把镜头转向费森,他的五脏六腑全都被粉碎了。费森岂止是性感,她和《风度》以及维多利亚的秘密的女模特一样火辣,一等一的尤物,他得赶紧想个办法。像她这样的女人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