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2页)

秋白芍跟着笑闹,十足的说笑模样,以至于尉迟砺万万没有想到,怀里女子的玩笑话无一句不真。

那不是假话,不过是被嬉笑粉饰了认真,才叫人无法辨别。

亦或许他也从未想过去辨别。尉迟砺是王爷,是高高在上的龙子,没有道理让龙低下尊贵的头颅去了解一个小女儿的心思。

玩笑了一会儿,尉迟砺说起了正事,“明日就是老六的生辰,你都打点好了么?”

“是,礼单已经给梅姐姐过目了,都搁在东边的厢房里,明日一早跟着队伍一块儿送去。”

“好。”尉迟砺颔首,轻啧一声,“其实那种场合应该让梅洛去的,叫你代她受罪了。”

“能随着王爷出门,是美差才对,怎么会是受罪?”秋白芍嘴上说着,心里也有些惶惶。梅姐姐上个月推脱的这份差事,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回心转意。

梅姐姐她自入府以来,除了头一天和尉迟砺进宫,旁的竟然再未露过面,一直都在称病。长此以往,恐有非议。给皇室开枝散叶,健康是头一位啊,外界会允许一个无所出的病秧子王妃存在多久?

“也好,”尉迟砺伸手,与她十指相扣,“你进府这么久了,我也该带你出去见见人。”

他到底还是意属秋白芍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用完晚膳不久便歇了。六王爷是皇后唯一的儿子,外祖权重,如今皇帝又年老,于是这场生辰便显得意味深长,翌日天一亮尉迟砺便带着秋白芍早早地去了。

寿辰之上热闹隆重自不必说,秋白芍在席间坐着,见六王爷身侧的女子面生,并不是他唯一的侧王妃,于是有些好奇。

回去的路上她顺口问了一句尉迟砺,“今日怎么不见六王妃?”

“听说是小产之后身子不适,已经半个月没有下榻了。”尉迟砺道。

“那六王爷今日带的姑娘是新的侍妾么?”可她没听说六王府嘴角办过什么喜事,否则秋白芍此前管着王府,应当出一份礼才对。

尉迟砺意味不明地勾唇,“侍妾?区区一个侍妾怎么能叫他牵肠挂肚。玖儿是专门伺候他笔墨的丫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擅长古籍史典,称得上是博古通今。”

这幅神态语气让秋白芍愣了愣,她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秘辛,于是就此打住,把话往回引。

“王爷倒是对那个丫鬟了解不少。”她故作生气,“是了,人家饱读诗书的,哪像芍儿什么都不会,连字都不会写。”

熟料尉迟砺却毫不遮掩,直截了当地道出了其中曲折,“你不必吃她的醋,她不过是我放在老六身边的一枚棋子,如今是书房里的丫头,等六王妃病逝,她便能取而代之。”他说罢,抚了抚秋白芍的鬓发,眉眼温柔,“你不同,你是未来的国母,别跟一个下人置气。”

秋白芍眼眸微睁,她惴惴地望着尉迟砺,半晌才小声道,“王爷不该同芍儿说这些的。”这是关乎胜败的大事,她本不该知道。

“这有何妨。”尉迟砺笑道,“天底下没有人比芍儿更与我贴心,这些事情告诉你也无碍。”

秋白芍敛眉,眼角的笑浓了几分。

也好,尉迟砺愿意与她说的越多,她在尉迟砺心中的分量也越重,她知道得多些,若是有对梅家不利的消息,也能早些告诉梅姐姐。

若是两个月前,秋白芍必然会为了尉迟砺的这番推心置腹而感动,可如今的她陷在茶香中,无法自拔,只顾着寻觅香浓之处,再容不下其他。

从前是父亲,后来是王爷,她早就不对这世上的男子抱有希望,她只对对她好的人好,从前是娘亲,现在还有梅姐姐。别的人,秋白芍无力顾及。

两人回到府中轿辇刚刚落地,就见管家匆匆忙忙地跑来,“王爷……清侧妃薨了!”

尉迟砺刚要转身扶轿辇里的秋白芍,闻言猛地上前,厉喝低喝,“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管家被吓得脚软,噗通跪在地上,“奴才是刚刚得知,下午王妃让人给清侧妃送饭,敲门不应,推开一看,主仆二人都……自缢了,王妃方才请了仵作来看,应该昨儿半夜没的……”

准备下轿的秋白芍一怔,王妃请了仵作……

她呼吸乱了几分,眼神立马飘向了一旁的薏儿,薏儿连连摇头,眼中也露出了惊惧。

但凡命案,朝廷都会派仵作验尸,可清莹是王妃,是王爷的女人,死了也是王爷的人,怎么有仵作敢去碰她的身体!

“仵作?”尉迟砺也愣了下,“怎么,王妃觉得她死的有蹊跷?”

管家哭丧着连,“可不是吗,这清侧妃之前一天能哭闹上两个时辰,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寻死的人,大家也都纳闷。所以王妃去找了个仵作来,怕这里头有什么古怪。”

“那仵作怎么说?”

秋白芍攥进了薏儿的手臂,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她那点小把戏,蒙蒙寻常人也就罢了,若是官府的仵作来了……

眼前有些泛花,她努力定着神,预备好了措辞。

清莹是户部尚书的女儿,上回的巫蛊事件王爷再怎么恼她也没有剥夺她的侧妃之位,近来边关吃紧,户部与王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眼看着王爷就要用清莹来安抚清尚书了,若是这个时候查出了是她杀的清莹,不仅会让王爷和清尚书生分,她此前装出的温柔贤淑的表样也就全毁了!

她没有娘家撑腰,不比清莹就算做错事了也能被留下,她一旦失去了王爷的信任和宠爱,那就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秋白芍微微喘息着,她自己看不见,此时她的脸色已然煞白如雪。

“快说啊,”尉迟砺急了,踹了管家一脚,“仵作到底怎么说的?”

管家匍匐在地上,哭着道,“仵作跟王妃说,清侧妃和她的丫鬟就是自缢的。应当是被这些日子那些捧高踩低的奴才们羞辱了,于是一个想不通就……就索性双双去了。”

胸口提着的长气猛地松懈,秋白芍瘫软着膝盖趔趄了一下,被薏儿扶着,这才看不出异样来。

好险……好险……

然而短暂的放松之后,她心里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慌乱。

薏儿的那点本事是知道的,瞒一瞒常人也就罢了,专查命案的仵作怎么可能看不透其中的异样?

“仵作跟王妃说,清侧妃和她的丫鬟就是自缢的。”

秋白芍眼眸微移,想通了其中关键,她死死地闭上了眼,从脚底弥漫上了一层凉意。懊悔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