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第2/6页)

医院挂号室的小窗旁边,贴着一张通知:星期二下午6点、星期六下午2点开始,实施脑垂体移植术。自从通知贴出来后,来接受这种移植术的人很多,有时甚至影响到对一般患者的治疗。

这种移植术采用的是青梅干大小的牛的脑垂体前叶荷尔蒙。这种荷尔蒙是被浸泡在盘尼西林液体里,从屠宰场直接运送到医院来的。到医院后,再将其弄成碎片为人移植。假若不限制人数的话,有些数量就会不够用的。

舅舅和舅妈是第一个移植的。

用剪子铰碎后的鲜活的肉片似的物体被置放在玻璃托盘里,医生将这些物体埋植在患者的手臂或胸部上。望着这种情景,让人感到的只是野蛮,绝没有医学文明的感觉。义三怀疑这种埋植术的作用,同时又为那些试图重获青春的患者之多感到吃惊。

“垂死挣扎。青春,青春,我这儿有用之不竭的青春,可……”

一次手术费需要两千到三千日元。这些可以用现金支付这笔手术费的人可以说是生活上比较充裕的人吧。即使在这些医疗以外的事情上,医院也同样可以获得利润。而义三的眼睛却格外注意那些贴在街头电线杆上的手写的广告。在那些被雨水打脏的草纸上写着:寻求供血者——N医疗俱乐部。

“我现在心满意足地住在新建的医院的漂亮房子里。可实际上,我的地位也就是和那些卖血的人一样。房子说不定也在什么地方卖血呢。或者正在做些与卖血差不多的事。”

义三想:要是通过了考试,自己首先要干的就是攒钱,把房子被盗的钱攒回来。不过,就这些钱,他也需要攒上两年、三年的。

星期二做埋植手术的人星期六拆线,星期六做的人在星期二。就这样,做脑垂体的日子,人手总不够用。所以,义三也穿上了工作服,为舅舅打起下手来。

“绿色大吉”的女老板为了使过分肥胖的身体瘦些,也来这里接受埋植手术了。义三发现她后,便在手术结束后、女老板从护士手里接过安眠的镇静剂时,走到了她的身边。

“我想和您打听一下。”

义三开口道。

“您店里的那个,房子的去向,您一点也不清楚吗?”

“哟,您是这儿的大夫啊?”

女老板显得十分惊讶。那语气和义三上次去时很不一样。

“请稍等。我想想。她呀,有一天大半夜就突然不见了。后来,又突然回来了。回来后,她把行李卖了就又走了……她走的时候,倒是说了句,她在什么地方有亲戚。那地方和那姑娘的名字同音,叫FUSA。对,我想起来了,是立川前面的那个FUSA。她是这么说的。”

“您就知道这些?”

“那地名和那姑娘的名字一样。所以,我就记住FUSA这个音了。”

说完,女老板在义三面前弯了弯大拇指。

“大夫,您也玩这个吧。来玩啊,以后我优惠您。”

义三苦笑道:

“有的人玩弹子机玩过头了,大拇指都弯不下去了,都需要做小手术的。我们院长看了,都吃了一惊。”

义三赶快买来地图,寻找FUSA这个地名。福生就读FUSA。到了福生,大概能找到房子的吧。

房子在留下的信里写着:痛苦的时候,我还回来。也许她那炽热的眼神还没有痛苦到要回到义三的宿舍的程度吧。

进入3月份,下了两三次夹雪的雨。春分就要临近,寒气渐渐消去。桃子开始休春假了。

谢落的鲜花

樱花开了,又马上谢了。有时风大得可以撼动树木。

5月1日、2日、3日的国家考试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民子想在屋里的时间也增多了。当然,她并没有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

“以前曾经有人说过男人与女人的学习方法不同。”

民子自语道。她想起了上大学时有人对她讲过的这句话。

当时,民子笔记记得字迹漂亮,十分清楚。课后,她都要全部背下来。从旁人的角度看,民子的学习相当认真。有些懒汉男生就从民子那儿借来她认真记下的笔记,半是感叹、半是讥讽似的说:“这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样。”

可是,如今,民子表面上是在整理、摘抄那些字迹工整的笔记,可心却飞向了远方。

最不该的是,她看到了在N町附属医院做住院医时所做的备忘录。

“现在,栗田在干什么呢?”

民子此时动不动就想到了义三的面影。

在M的精神病院里,有许多女病人都是因为爱情问题才发病的。这使民子颇为震惊。而这方面的男性患者在数量上却要少许多。

民子马上把自己的这个发现告诉给了义三。

“我觉得我现在好像明白了女人难以学习、工作的原因了。”

“我觉得,男的也并不一定就轻视爱情。只是女人对爱情以外的生活不擅长罢了。”

“男人可以把爱情、学习、工作分别对待的。”

“怎么说呢。应该说,从社会上,从传统上,都在强迫男人训练,养成一种忍耐力,使他们可以去忍受这种分别对待。”

“不管你怎么说,男人因为爱情而发疯的人少,这是事实吧。”

“可是,因为爱情去杀人的,还是男的多吧。”

“你也能为了爱情去杀人?”

“嗯——我不会杀人的。”

“我倒有可能去杀人。”

义三转过头吃惊似的看着民子。

“别瞎想了,你能杀人?你可是医生啊!”

民子过后经常想到这个场面,也不知自己当时是一种什么神情。

民子身旁的哥哥和嫂子就曾经让她看到了爱情问题所带来的苦恼。

哥哥最近回来总是很晚,就连星期天也要找个借口离开家里。

“男人不在,那才舒服呢。”

嫂子嘴上这么说,但是民子却明显地感到她在发生变化,妆化得浓了起来,对孩子脾气也暴躁起来了。民子心里总是胆战心惊的。

哥哥也是,在家里和妻子节子闹别扭了,就到民子的房间来招呼民子。

“民子,来喝杯茶。”

民子似乎成了哥哥夫妇之间的缓冲剂了。

“民子看到我们这样子,该不想结婚了吧?”

为人老实的嫂子总是用这类话来表达自己对哥哥的满腔不满。

节子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而且长得也很美。可哥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民子并不一定是嫂子的朋友,但她们都是女人。

民子和哥哥很早就失去了母亲。新的母亲来了以后,又生下了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哥哥结婚以后,就继承下父亲的买卖。不久,父亲也离开了人世。哥哥在战前、战后都一直经营着药品公司,生活上十分充裕。嫂子也有两个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