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第4/6页)

“所以,你就常去‘绿色大吉’啦?”

“那儿的售弹子台有个女孩,特别漂亮。其实,弹子出得越少,买弹子的机会就越多嘛。”

原仰面大笑起来。

“那个孩子要是来治个牙什么的就好了。可惜啊,她那口牙漂亮极了。大概连颗虫牙都没有。”

听到讲起房子,义三不由地看了看原。

“他挺有意思的。当个医生有点可惜。”

民子向义三低语道。

“不对,这种人善于社交,当个医生也同样会成功的。手又巧,别说矫正牙,就是做个眼睛的整形,做个高鼻梁什么的,一样行。也许还会成为美容医学的大家呢。”

食堂的黑板上写着本月的研究会、讲座的日程。这些活动是为那些准备考试不再上班的住院医安排的。义三看了看上面写的日程。民子也瞥了一眼,但没有放在心上。

“最近这段,我回到家打算学习学习,可是就是学不下去。正觉着无聊呢,我嫂子又来拉我打麻将。她刚学会不久。而且,我哥不是老不在家吗。没办法,只好陪着她玩。玩麻将时可以什么也不想。结果呢,以后玩三次就有一次是我邀她玩。”

“民子小姐也有这种时候?”

义三垂下头低语道。他从来没见到民子这样无精打采。义三觉得自己不但伤害了桃子,而且也伤害了民子。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办事认真、周到、有板有眼的人,对你十分佩服的。”“你这么看?那是假相,装的。我羡慕男人。当个女人真没意思。”民子的眼角透露出一丝羞涩。

“我只有一个星期,觉得生为女人太好了。”

她鼓足勇气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义三走了。

义三在下班之前,悄悄地找了找民子。但是,没有找到。

但愿永不结束

义三走上公寓的二层楼时,发现房子站在走廊里,紧紧靠着自己房间的墙壁。

“啊。”

房子那双认真的眼睛像利剑一样刺透了义三的内心。

“让您受惊了?真对不起。”

房子满脸通红,几乎要哭了出来。

“没,没有啊。”

义三心里怦怦直跳。

“没想到你会来。”

“对不起。我一直也没来向您道谢。”

“没,没关系。我本来想去看你的,却让你来了……”

义三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

“雪这么大。别站在楼道里,天这么冷。你进屋等多好啊。”

房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义三硬是把房子推进屋里后,出门去要火种。

“我来客人了。饭过会儿再吃……”

义三话音刚落,管理人的妻子便问:

“来客人了?她什么时候来的?”

义三把火引放进圆形的陶火盆里,又加了些炭。房子望着义三的动作,说:

“看来,我比你要强。”

说着,便夺过义三手里的火筷子。

“你点火的技术高吗?”

“那是啊。我是女的嘛。”

房子身子俯在火盆上,看不出一点不幸的样子。她显得愉快而且温情。

“刚才不冷吗?你一直在等我?”

义三温柔地问道。

“不,没有。我去洗澡刚回来。晚上不好出门。所以,我就顺路来看看。”

房子头发稍有些长。她把头发从发际处拢起,随便地扎了起来。脸上没有施粉抹红,显露出她朴素自然的美。

房子侧着脸,轻轻地吹着火,就像在吹燃幸福之火似的。她吹动火时,好看的耳朵也好像随之欢快地喘息着。她鼓起的圆润的嘴唇显得那么可爱,引逗得义三心里直发痒。

桃子和民子使义三做出消极的反省,产生自虐的悔恨,陷入悲观懊恼。此时,他变得充实乐观,对未来充满自信。对于这平常的考试,自己有什么可怕呢。

但是,义三却找不出合适的话语向房子诉说。

房子松了口气,说:

“昨天晚上,我见到了那位叫桃子的小姐了……我觉得真是不敢当。你为什么要请那位小姐说那些话呢。我实在不明白。”

房子的脸下,炭火一蹿一蹿似的燃烧了起来。房子抬起了头。义三借着炭火点燃了烟。

“那位小姐为什么要从那么远的地方来找我呢?”

“她是我的表妹。她是为我来的。”

“为什么呢?”

房子把洗浴后的手伸在火盆上暖烤着。看她那神情,显得毫无局促,十分安心。

“求我舅舅让你在医院上班的,就是桃子啊。”

“让我?对,她还说,我住在原来的地方一点事儿也没有。”

“是啊,你本来用不着搬家的。”

“我搬到这店里以后,尽碰上些别扭事。”

“我去找过你一次,可是当时,你的屋子已经没了。直让我吃了一惊。”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太孤单了嘛。另外,我觉得要是求您舅舅关照,对您不好。那么好的医院,我也受用不起……”

义三点点头。

“我搬家之前,曾经壮着胆子来找过您。可是,您正在休息,而且还有别的人……”

房子显得紧张起来。

“我是得病了,感冒了。和你弟弟的病一样。”

“真的?那是小和传染给你的吧?”

“不是。你对那个‘别的人’什么也没有说,就回去了?”

房子脸红了。

“嗯,我没说……”

“你真傻……”

说着,义三轻轻地拍了拍房子的手,并就势把房子揽了过来。

“别,别……”

房子嘴里拒绝着,但身体却酥软地依偎在义三的胸前。

义三想起了那次患病时的情景。立时,他与房子之间的那条防线崩溃了。他在高烧昏睡中想要见的那个女孩就在自己的眼前。

民子就是房子所讲的那个“别的人”。当民子走进义三的房间时,义三在梦中呼喊的“我正等着你呢”的“你”并不是民子,而是房子。义三在昏睡中一直在盼望着房子的到来。

“我一直在等你呢。”

义三现在又重复了这句话。在他的臂弯中,房子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房子想要回去,刚一站起身,便踉跄地几乎摔倒。义三用手扶住她,说:

“我送你回去吧。”

“不成。你可不能去那儿。那儿的人不好。你要是去送我,被他们看到了,他们肯定会说难听话的。”

义三想起来了昨天晚上看过房子所在的二层后,被流氓纠缠的事。

“大夫,您能不能让我看看那个镜子。”

房子说。

“干什么?”

“我想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我觉得自己现在像是在小的时候。”

房子说着,拿起镜子照着自己的眼睛、嘴唇。望着房子,义三不由地更生出怜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