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7(第2/2页)

“音乐老师,他教了一门课,讲南方教会音乐的不妥之处。他是从新泽西来的。”赫伯特说。

“他教的,真的吗?”

“绝对没有骗你。”

“他讲有什么地方不对?”

赫伯特说:“他说我们不妨像唱大部分圣歌那样来唱‘把鼻头伸到流出福音的喷口下’。说他们应当用教会法查禁范尼· 克罗斯比注写的圣歌,那首《万古磐石》表达的是对主的憎恶。”

“竟然有这种事?”

“他说,我们应当给《荣耀颂》注入活力。”

“注入活力?怎么注入?”

“像我们今天唱的那样。”

芬奇博士在前排长椅上坐下。他把手臂挂在椅背上,沉思着活动手指。他抬头望着赫伯特。

“显然,”他说,“显然,我们北国的教友不仅只满足于最高法院的作为。如今他们试图要我们改变我们圣歌的唱法。”

赫伯特说:“他说我们应当摒弃南方的圣歌,学几首别的。我不乐意——他认为优美的那些,根本连旋律都没有。”

芬奇博士的一声“哈!”比往常更清脆,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表明他的火上来了。他压住火气说:“南方的圣歌,赫伯特?南方的圣歌?”

芬奇博士把手放在膝盖上,挺起脊梁,笔直地端坐着。

“来,赫伯特,”他说,“让我们安静地坐在这间圣所里,心平气和地分析这件事。我相信你的头头希望我们把《荣耀颂》唱得和英国国教会的一字不差,但他却改弦易辙——改弦易辙——想要抛弃……《与我同在》吗?”

“对的。”

“莱特注。”

“哦——什么,先生?”

“莱特,先生,莱特。《当我端详奇妙的十字架》那首呢?”

“那是另一首,”赫伯特说,“他给了我一张清单。”

“给了你一张清单,他?我猜《前进吧,基督精兵》也在上面吧?”

“头一首。”

“嚯!”芬奇博士说,“亨利· F. 莱特,以撒· 华兹注,萨拜因· 巴林-古尔德注。”

芬奇博士用梅科姆县口音洪亮地念出最后一个名字:拖长了“a”“i”的发音,以及音节之间的停顿。

“每一个英国人,赫伯特,地道上流的英国人,”他说,“都想把这些圣歌剔除出去,并试图让我们把《荣耀颂》唱得跟我们全在西敏寺似的,不是吗?好吧,让我来告诉你一些——”

琼· 露易丝看看赫伯特——他正点头表示赞成,又看看她的叔叔,他的神情好像西奥博尔德· 庞迪斐克斯注。

“你的头头是个势利之徒,赫伯特,真的。”

“他不太爷们儿。”赫伯特说。

“我敢说绝对是这样。你打算就这么胡闹下去?”

“鬼才打算呢,”赫伯特说,“我想的是,我会尝试一次,只为确认我早已料到的反应。绝对不会让全体教民学这个。而且,我喜欢那些老的圣歌。”

“我也一样,赫伯特。”芬奇博士说,他起身,钩住琼· 露易丝的手臂,“下周日老时间见,倘若我发现这个教会有一点鸡犬不宁,我唯你是问。”

芬奇博士目光中透出的某种东西告诉赫伯特,这是开玩笑。他笑呵呵地说:“放心吧,先生。”

芬奇博士挽着他的侄女走到车旁,阿迪克斯和亚历山德拉正等在那儿。“要送你一程吗?”琼· 露易丝问。

“当然不用。”芬奇博士说。每个星期日步行往返于家和教堂,这是他的习惯,无论骄阳似火,还是天寒地冻,都风雨无阻。

在他转身离去之际,琼· 露易丝喊住他。“杰克叔叔,”她说,“D.V.是什么意思?”

芬奇博士发出一声叹息,意思是“你这没文化的小姑娘”,然后扬起眉毛说:“Deo volente——‘上帝的旨意’,孩子。‘上帝的旨意’。一个确凿的天主教用语。”

注 威廉· 考珀(William Cowper,1731—1800),英国诗人、赞美诗学者,红极一时,是浪漫主义诗歌的先驱。曾因精神病被收容,后信奉福音主义基督教。1773年,因为一场梦而笃信自己必遭天谴,康复后写了许多宗教赞美诗。

注 英文姓氏“斯通”的原文为“Stone”,字面意思为“石头”,芬奇博士此处一语双关。

注 基督教中,担负抚养、保护信徒的母亲职责的教堂。

注 范尼· 克罗斯比(Fanny Crosby,1820—1915),美国传教士、诗人、词曲作家,是历史上最多产的圣歌作者之一,写有八千多首圣歌。

注 指亨利· 弗朗西斯·  莱特(Henry Francis Lyte,1793—1847),圣公会牧师、圣歌作家,《与我同在》便是他的作品。

注 以撒· 华兹(Isaac Watts,1674—1748),英国基督教牧师,圣歌作家、神学家,被称为“圣歌之父”。

注 萨拜因· 巴林-古尔德(Sabine Baring-Gould,1834—1924)英国圣诗作家,之前提到的《前进吧,基督精兵》是其代表作。

注 塞缪尔· 巴特勒半自传体小说《众生之路》中的人物,从小受到严苛的家庭教育,顺从父亲的心愿做了牧师,后把父亲对他的压制变本加厉地施加到了儿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