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4页)

“仅次于珠穆朗玛峰。”巴纳德评论道,“嘿,看,这才称得上是一景呢。”

“从一个登山者的角度来看,K2要比珠穆朗玛峰更难攀登。埃伯鲁奇公爵曾认为它绝对没有攀登的可能,因而放弃了K2峰。”

“唉,上帝!”马林森烦躁地哀叹道。巴纳德却笑道:“我看你就是这次旅行的官方导游了,康维。这我没意见,不过说实话,只要有一瓶白兰地,我才不管它是西藏还是田纳西呢。”

“可我们眼下该怎么办呢?”马林森又急切地催促道,“我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这儿有什么目的?我简直不明白你们怎么还有心情拿这事儿说笑。”

“行了,就把它当做一种风景吧,小伙子。再说,要是如你所说,把一切事情的面纱都揭去,估计世界就没有任何神秘可言了!”

“这家伙准是疯了。我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能解释这件事了,你呢,康维?”

康维摇摇头。

布林克罗小姐好像刚从看戏中场休息回来似的,故作稳重地说:“因为你们没有问及我有何意见,所以,也许我不该说什么,可是,要我说的话,我会同意马林森先生的看法。这个卑鄙的家伙——当然,我是指那个飞行员——必定是神经不正常。除了他是个疯子,再也找不出别的理由了。”她十分谦虚地嚷道,声音压过了一刻不停的轰鸣声,“你们可知道,这是我第一次乘飞机旅行!有生以来第一遭啊!以前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坐飞机,尽管曾有朋友苦口婆心劝我坐飞机从伦敦回巴黎。”

“不过,你现在是从印度飞到西藏哦,”巴纳德调侃道,“世上很多事就是这样不由人意。”

布林克罗小姐接着说:“我认识一位到过西藏的传教士。他说西藏人是非常奇怪的民族,他们相信人是从猴子变成的。”

“他们很聪明嘛。”巴纳德说。

“哦,天,不,我不是指现代的科学。他们这种观念已经有好几百年了。这不过是他们迷信说法中的一种。当然,我本人是反对迷信的,并且认为达尔文还不如西藏人。我以圣经为本。”

“我看你是个原教旨主义者吧?”

可惜布林克罗小姐似乎未解其意。“我原来属于伦敦传教会,”

她高声嚷道,“可我不同意他们给新生婴儿做洗礼什么的。”

这种讨论总让康维感到非常可笑。这话题很早以前就在伦敦教会组织当中吵得不可开交。他还回想起了那场在奥斯顿车站关于神学的让人不快的争论。

不过渐渐地,他开始感到布林克罗小姐身上有一种吸引人的东西。康维甚至在想夜里要不要给她披件衣服,但是最后他想她的体质比自己还结实呢。于是,他蜷起身子,闭上眼睛,很快就平静地睡着了。

飞机继续向前飞行。

突然,机身倾斜,所有人都被惊醒了,康维一头撞到窗上,令他一时间头晕目眩。机身来回倾斜时,他在两排坐椅间直晃。气温下降,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时针指着一点半。他想自己一定睡了有一会儿了。满耳都是响亮的拍击声,他还以为是幻觉,不过他立即注意到马达已经停止,而飞机正逆着大风呼啸滑翔着。他向窗外望去,可以看见已接近地面了,模糊不清的青灰色在下面蹦跳着飞掠而过。“他要着陆!”马林森大叫。巴纳德已经被抛离座位,带着嘲弄的口吻也在叫:“但愿他走运!”布林克罗小姐面对这一场面似乎并不为所动,很平静地整一整帽子,好像家乡已经在望。

说话间,飞机碰到了地面。不过,这次的着陆技术实在太差了。“呵,上帝!真他妈差劲,真他妈糟透了!”马林森在10秒钟长的震荡中双手紧紧地捏住椅把,嘴里不停地骂着,听到一个轮胎爆裂的响声后,他沮丧地哀叹:“得,得,尾翼烧坏了,咱们都得在这里待着了,哪儿也去不了了。”

从不喜欢在这种时刻多嘴的康维,这时伸展了一下已发僵的两腿,摸摸在窗子上撞疼的头,起了一个包,没什么大碍。现在他得做点什么,来帮助大家。但在飞机完全静止下来时,他是4个人中最后一个站起来的。“先站稳!”他见马林森拉开机门准备跳下地面,大声叫住了他。小伙子不安地答道:“这地方好像是世界的尽头,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稍后,这几个在寒风中打颤的人都明白了他的这句话。除了凌厉的寒风在呼啸,还有他们自己嘎吱嘎吱的步履声外,听不见任何声响。周围是阴郁的原始荒莽,天地似乎连成一片,他们身处绝境。月亮好像在云层之后消失,星光照耀着无边的空虚,只有风在叹息。

不用多想,任何人都能看出这荒凉的世界地势高峻,层峦叠嶂。山从山中起,一山连一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排列得有如交错的天平。

兴奋的马林森径直奔向驾驶舱。“到了地上我就不怕那个家伙了,管他是谁呢,”他叫喊着说,“我马上就把他揪出来……”

其他人在一旁担忧地看着,被眼前这种激烈的举动惊呆了。康维跳起来追他,但为时已晚。可是几秒钟后,这个小伙子又跳了下来,一只手捂着胳臂,嘴里嘟囔着。声音嘶哑、断续但还清晰:“我说康维,这事怪了……我看那家伙是病了,要不就是死了……问不出一句话……快来看,我拿到了他的左轮手枪……反正……”

“最好把它交给我。”康维说。尽管他的头因为刚才的撞击还在发晕,他还是振作着走上前。他吃力地站到高处,站在一个可以看见驾驶舱的位置,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有一股刺鼻的汽油味儿袭来,所以他不敢划火柴。他刚刚可以认出那个飞行员。那人身子前倾,头搁在驾驶盘上。康维爬上前摇晃他,取下他的头盔,把脖子上的衣扣解开,然后回头对众人说:“不错,他出事了。咱们得把他抬出来。”

可是,任何一个旁观者都能看出康维也遇到什么麻烦了。他声音尖锐刺耳;他好像不再顾虑重重,犹豫不决了。此时此刻,在这样的地方,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他已顾不得自己的劳困了。显然,还有一件事得由他去做。他更习惯担当最关键的角色,眼下他正准备着手摆平这事。

在巴纳德和马林森的协助下,驾驶员被抬出机舱放到地上。他已失去知觉,但还没死,康维不懂特殊的医学护理,不过,像他这样长期四处奔波的人,各种疾病的症状他也差不多都熟悉。“可能是高空引起心脏病突发,”康维俯身看了看这个陌生男人后诊断道,“在野外我们对这病束手无策——这儿没有避风的地方。瞧,这股邪风。最好把他抬回机舱,咱们都回去。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天亮之前甭想挪到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