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蜘蛛vs黄蜂(第2/3页)

“嗨,外星人研究员。”

“唔。”我说。

“我听说,你在出外勤的时候被外星人弄折了胳膊。”

有那么一会儿,我没回过神来她是什么意思,还担心这句话有点种族歧视,是针对厄尔的兄弟。但那只是因为我脑子不清楚。我明白,“辣妹害人思维短路”这种老掉牙的说法很烦人,不过说实在的,辣妹确实让人思维短路,仿佛她们会莫名其妙地散发神经毒气。不管怎么样,最后我终于记起她在说些什么了。

“噢,是啊。”

“哦?”

“刚才我忘了我讲的笑话。”

“你忘了?”

“嗯,我的胳膊折了。我在到处收集呕吐物。”

“没错,你就是这么告诉我们的。”

“是啊,当时某外星人激动万分地分享他的呕吐物,疯狂地到处乱抖触角,所以出了事。”

“听上去好危险。”

“真正的科学便是如此:极其危险。至少这个外星人感觉很内疚,所以让一个外星人兄弟来探望我。他的外星人兄弟在我的石膏上画了一个神秘的象形符号。来瞧瞧。在感动人心、无比优美的外星语言中,它代表的是‘我心悲戚,令千月无光’。不幸的是,对我们来说,它看上去就像一对‘咪咪’。”

说实话吧,没有哪个女孩会对乱涂的“咪咪”感兴趣。之前我已经提过,我的花招只对上了年纪的女人和相貌平平的女孩奏效。在辣妹面前,我就是个草包。但麦迪逊咯咯轻笑了一声,也许,那甚至并非出于客气。

紧接着,麦迪逊轻启涂着口红的朱唇说了几句话,我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嘿,刚才我去探望瑞秋,她正在看你拍的电影。”

过了片刻,我才回过神来。突然,我觉得心头一紧。

“哦。嗯……是的。嗯嗯。”

“什么?”

“不,这……嗯,是的。噢。”

“格雷格,出什么事了?”

“不,没什么。嗯,我的意思是,没问题。”

“她真的很喜欢呢。”

“是……嗯,哪一部?”

我浑身冒汗,简直连耳朵也淌满了汗水。除此之外,头发仿佛正竭力连根拔起,从我的头上逃之夭夭。

“她不肯告诉我!她甚至不肯让我看。我一进屋,她就把它关掉了。”

好吧。好歹松了一口气。

“噢。”

“她还说,她不能把这些片给任何人看。”

好吧。感谢上帝。我还在抓狂——我正在想,麦迪逊知道我与厄尔拍电影,她一定会告诉其他人。用不了多久,这事就会变成人人心知肚明的、透着几分诡异的“秘密”。但麦迪逊的话进一步证明瑞秋明白我对电影的感受,又多多少少让人觉得有些安慰。

“她告诉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和厄尔不想让人知道那些电影的事。”

瑞秋真的知悉我的心思,这一点毋庸置疑。真让人佩服。她不在拍电影这一行,但她居然花了许多功夫听我讲。依我看,她体会到了我对某些事情的感受。无法否认的一点是:当有人对你如此知根知底时,感觉其实挺贴心的。我逼着自己放松些。

“是啊。”我说,“我们在这事上是有点神神道道,堪称完美主义者吧。”

麦迪逊没有吭声,但她凝望我的眼神让我也不禁闭上了嘴。于是我们双双沉默了片刻。随后她说:“你对瑞秋真够朋友。我觉得,你如此力挺她,真是十分了不起。”

不幸的是,“辣妹神经毒气”正在此刻开始奏效。具体地说,我进入了“过度谦虚”模式。世上最蠢、最没用的玩意莫过于“过度谦虚”模式。一旦进入这种模式,你就非要跟捧你的人争个高下,以显示你多么虚怀若谷。说白了,你非要使出浑身解数说服别人,让人家同意你是个蠢货。

我简直活像蠢话界的托马斯·爱迪生。

总之,当时麦迪逊说:“你对瑞秋真够朋友。我觉得,你如此力挺她,真是十分了不起。”

显而易见,最佳回应理应是:“嗯,是吗?”

“你真该听听她是怎么夸你的。”

“我也算不上力挺她吧?”

“格雷格,说什么胡话呢?”

“不……我说不好。我到她家探访,一天到晚聊的都是自己。我都扮演不好倾听者的角色。”

“嗯,反正她很开心。”

“她也没有那么开心吧?”

“格雷格,确实是嘛。”

“嗯,我真的有点怀疑。”

“你不是开玩笑?”

“没开玩笑。”

“格雷格,是她亲口告诉我的。你是个很棒的朋友。”

“好吧,也许她只是撒个谎。”

“你认为她在撒谎?她为什么要撒谎?”

“唔。”

“格雷格。噢,我的上帝。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在跟我争。她爱死你拍的电影了,而你尽管不肯让其他人看那些电影,还是把片子给了她,这本身就非常了不起。给我乖乖闭上嘴。”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她为什么要撒谎,夸你够意思?格雷格,太没道理了。”

“我说不好,女生很怪。”

“才没有。是你很怪。”

“不,怪的是你。”

“不,怪的是你,我才是唯一的正常人。”

这句话逗得麦迪逊突然笑出了声。

“哦,上帝啊,格雷格,你真怪到家了,我就喜欢你这么怪。”

记得我在上文说过什么吗?麦迪逊这类女孩恰似在林间悠然漫步的大象,有时会不小心踩死几只花栗鼠,自己却毫无察觉。目前正是这种时刻。因为老实说,我心中理性的一面深知一则亘古不变的实情:麦迪逊·哈德纳永远永远也不会跟我耳鬓厮磨。但那只是我心中理性的一面。谁心中没有傻里傻气、无理性的一面呢,又有谁能摆脱它?你永远也无法完全扑灭那一星半点傻兮兮的希望之火:尽管她可以跟本校任何一名男生约会(更不用提大学男生),尽管你看上去一副衰样,一吃起来就停不下,动不动就鼻塞,每天说一大堆蠢话,仿佛一家“蠢话”公司花钱雇了你,你依然希望这个女孩也许会喜欢你。

所以当那个女孩说“你真怪到家了,我就喜欢你这么怪”时,你也许感觉心花怒放,感觉如沐春风,但那只不过是你的大脑里正在发生古怪的化学过程。与此同时,你却被一头大象一脚踩了个稀烂。

当时麦迪逊一定发现我呆若木鸡,因为她立刻掉开了话头。

“不管怎样,我只是想祝你早日康复,呃……还有,你如此力挺她,我觉得很了不起。”她马上补了一句,“即使你不这么认为,但你确实让她很开心。”

“依我猜,她喜欢怪咖。”

“格雷格,我们都喜欢怪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