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麦卡锡先生的办公室(第2/3页)

我根本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格雷格,你怎么回事?”丽芙·瑞恩又说了一次。这下我总算听清了她在说什么,她的双峰也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血,”我说,“呃,上头。”

“什么啊?”她说。

“看不见。”我说。开口讲话真不容易,而且我还发觉,无论看上去还是听上去,我都像个白痴。我话里的鼻音重得可笑,仿佛鼻子占了整张脸的百分之八十。

“血涌上头了,我看不清楚。”我解释道。不过我可能没有把这段话全说出来,也有可能没按这个顺序。

“格雷格,你看上去气色很差哟。”有人说道。

“你能不能不盯着我,拜托你。”丽芙说。她的话让我一阵心惊。

“我要走了。”我脱口而出。不知为什么,我意识到自己必须拎包走人。

正在这时,我一头栽到了地上。

也许无须我来告诉你:在本森高中,或者其他任何一所高中,世上再没有比某人摔倒在地更有意思的趣事了。不是耍嘴皮,我的意思是,高中生认定最搞笑的事就是摔一跤。我说不好其中的道理从何而来,但事实如此。一旦见到有人一头栽倒,大家简直就着了魔。有时候他们自己也会摔跤,于是整个世界随之崩溃。

总之,刚才我一跤摔倒在地。通常情况下,我会起身鞠个躬,不然就拿自己开涮庆祝庆祝,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可惜今天我感觉有点怪——脑子不太清楚。“大家都在取笑你。”我的大脑没有提供有价值的信息,也没有提供任何可行方案,反而对我说,“因为你像个蠢货一样跌了一跤!”我的大脑出毛病了。我感觉无比惊惶,一把拎起包准备夺门而出,结果又跌了一跤。

大家笑得气都喘不过来。这一幕真是喜剧之神的馈赠:一个小胖子跌了一跤,心烦意乱、踉踉跄跄地冲向门口,结果又跌一跤。

与此同时,我急匆匆地出门进了走廊。不知道什么缘故,走廊不仅显得比平时长了三倍,而且熙熙攘攘,挤得水泄不通。我在人海中浮沉,竭尽全力不抓狂。一张张脸从身旁飘过,每一张似乎都正紧盯着我。我尽量避开众人的耳目,但生平第一次,我感觉自己如此引人注目。我可是“大鼻男”兼“摔跤小子”呢。

来到室外也许只用了五分钟,却像花了整整一小时。整整一小时的人间地狱。刚刚踏出学校大门走上前门台阶,我就收到一条短信。

“汤里加了‘料’。到停车场见我。”

发信人是厄尔。

“麦卡锡在汤里加了大麻。”他嘶声说。过了片刻,我才回过神来。

“该死,他一定在汤里放了好多大麻。”厄尔接着说,“我还没喝多少汤呢。你倒是喝了又喝,肯定嗨翻天了吧,小子。”

“是啊。”我说。

“你看上去嗨到不行。”

“我摔了一跤。”

“该死,”厄尔说,“我居然没有亲眼见到。”

嗯,这便是“嗨”的感觉。某次在戴夫·斯梅格斯开的派对上,我试过抽大麻,但什么也没有发生。也许当时我的抽法不对。

“不如去你家大吃一通。”厄尔提议。

“好啊。”我说。于是我们迈开了步子。实际上,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看上去明明一副“嗨翻天”的样子!这话还是厄尔说的!所以等我们到我家,爸妈马上就会发现我嗑了药!他妈的!那我们就不得不聊聊嗑药的事!我明明什么事也聊不了!我连用语言思考也差点办不到!不知为何,我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一只獾!那只獾棒极了!

除此之外,我还不得不瞎诌一气,因为我不想让麦卡锡先生惹祸上身。我能怎么诌呢?学校里的某些瘾君子逼着我们嗑药?太扯了,对吧?我究竟该怎么告诉爸妈嗑药的原因?也许,更重要的一个问题是:我该如何走到公共汽车站那里而不摔跤?

“麦卡锡在课上就很嗨吧。”厄尔说,“我等不及开吃了,见鬼。”

厄尔的心情非常不错。我却不是。除了担心爸妈,我还觉得街上所有人都用不以为然的眼神紧盯着我们。我们是两个嗑药的小子,大模大样地走来走去!我们“嗨”翻天了!我的鼻子活像是在脸上粘了一只飞艇!里面全是鼻涕!人家怎么会不盯着我们看?(回头再寻思,我才意识到:说到谁更“吸引眼球”,走在街头的我和厄尔真的很难让人“嗨”起来。哈哈!“嗨”起来!弄懂笑点了吗?也太好笑了吧!当然,只是开个玩笑,这个笑话逊毙了。实际上,这种笑话正是大多数人讨厌瘾君子的原因。)

“麦卡锡上课时就一副嗨高的模样吧。”厄尔又说一遍。

“他……没有啊。”我说,“嗯,也许吧。算是吧,我猜。你可以,嗯……也不是,嗯。你明白。”

该死,我连个句子也凑不起来。

厄尔一时哑然无语。

“该死,小子,”他终于开口说,“真该死。”

上了开往我家的公车,我收到一条短信。

日月天人七疗。要跟我的头发道个别吗?

简直不好意思说,但我和厄尔把公共汽车一路上的时间都花在破解这条短信上了。首先,我们没认出“日月天人七疗”几个词,还以为那是胡扯。

“日月天人气高。”

“日月无人寂寥。”

“人齐尿。”

“哈……哈……哈。”

“呵呵。”

“别扯了,到底是什么。嗯。”

“哎?”

“呃,噗。”

等到下公共汽车时,厄尔终于灵光一闪。

“是‘化疗’。”他说。

“哦哦哦哦。”

“你女朋友的头发会掉得一根不剩。”

“什么?”

“化疗啊。给你注射一大堆化学品,然后你的头发会通通掉光。”

听上去好离谱,不过我隐约知道他的话是实情。“唔。”

“你会不舒服得一塌糊涂。”

我心想,嗯,真是一团乱麻,接着我寻思起了“一团乱麻”这个词,没过多久,我又想象着一团乱麻长着麦迪逊·哈德纳的脸和胸部。说不清为什么,那一幕笑死人。

“哥们儿。”厄尔看上去满脸忧色。

“怎么啦?”

“你为什么发笑?”

“唔。”

“化疗可不是什么小事,谁还笑得出来。”

“不,这,嗯……我在想别的事。”上帝啊,我真是一团糟。

“那你回她一条短信好了,告诉她我们马上就来。”

我说不好他是不是在问我:“是吗?”

“没错,我们要去见你朋友,傻蛋。”

“好吧。好吧。”

“回她:没错,我跟厄尔会来见你。”

短信花了好长时间才写好,最终结果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