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第五章(第6/6页)

她突然想,她在这大厅[247]里花了太多时间了!她本该坐火车回家的!五便士!但这不重要了。她母亲一年会拿到五百英镑……两百四十乘以五……

马克高兴地说:“如果我们现在给你母亲买进五百英镑的年金的话……你看,这足以让克里斯托弗吃上他的羊排了……然后花三百……四百……安排好她的事情……我习惯很精确……每年……这是主要的,剩下就留给你……”他带着疑问的脸闪着光。

她现在非常明白这整件事的情况了。现在她理解杜舍门夫人的话了,“你不能指望我们,我们正式的地位摆在这里……纵容这种……”

伊迪丝·埃塞尔非常正确,不能指望她……她一直过于努力地表现出审慎和正直!你不能让人为了朋友献出生命!……你只能要求提金斯这样!她对马克说:“就好像全世界都密谋好……像木匠的台钳一样——逼迫我们……”

她准备说,“在一起……”但是他令人非常震惊地脱口说道:“他一定得有抹了黄油的面包……他的羊排……还有圣詹姆斯朗姆酒!真他妈的该死……你们俩是天作地设的一对……你没法责怪人们把你们凑成一对……他们也是被逼的……如果你不存在的话,他们就得硬掰出一个你来……就像但丁和……是谁来着?……贝雅特丽齐?的确是有这样的情侣。”

她说:“像木匠的台钳……被硬推到了一起,无法抵抗,难道我们没有抵抗过吗?”

他的脸被恐慌折磨着,眼睛朝那两个军队专员的布道坛方向突出。他小声说:“你不会……因为我乱插了一脚……就抛弃……”

她听到麦克马斯特沙哑着小声说道:“我求你相信我永远不会……抛弃……”

这是麦克马斯特说的话。他一定是从米考伯女士那里学来的![248]

克里斯托弗·提金斯——穿着脏兮兮的卡其布衣服,因为妻子搞脏了他最好的制服——突然在她背后开口了。他从远离军队专员的布道坛的地方接近了她,而她一直朝着长椅上马克的方向:“来吧!我们离开这里!”她问她自己,他要离开这一切!他要去哪里?

像葬礼中默不作声的人——或者,走在那对兄弟之间,她好像是被押送的犯人——他们走下台阶,右转了半个弯[249],穿过了出口的拱门,又右转了一个半弯[250],面向白厅。两兄弟在她头上嘟嘟囔囔了几句她听不清的话。他们从中央岛里穿过白厅,那里的公共汽车曾刮到了她的裙子。在拱门下——

在一个石头和沙砾建成的庄严的地方,两兄弟面对面。马克说:“我猜,你不跟人握手!”

克里斯托弗说:“不!我为什么要握手呢?”

她对克里斯托弗大声叫道:“哦,握吧!”(头顶上的天线盒子不再令她有顾虑。毫无疑问,她弟弟已经在皮卡迪利某个酒吧里喝醉了……表面上的粗鲁!)

马克说:“握个手不更好吗?你可能会死的!一个要死的家伙可不愿意想之前拒绝跟他哥哥握手!”

克里斯托弗说:“哦……好吧!”

在她为这种北国伤感情调感到高兴的时候,他握住她细细的上臂。他带她经过身边的天鹅——也有可能是小木屋,她再也记不得是哪个了——到一个上方,或者旁边,有棵垂杨柳的座位上。他同样也喘着气,像一条鱼,说道:“今晚你能做我的情人吗?我明天早上八点半从滑铁卢出发。”

她回答:“好!午夜前在某某舞厅……我得送我弟弟回家……他会喝醉的……”

她本想说:“哦,我亲爱的,我那么想要你……”

说出的却是,“我整理了家里的坐垫……”

她自语道:“为什么我会说出这种话?就好像我说了:‘你会在餐柜里的一个盘子下面找到火腿……’一点都不温柔……”

她走开了,走上鹅卵石小路,两边是齐踝高的栏杆,哭得很凶。一个老流浪汉带着哭得红红的眼睛和细细的白胡子,饶有兴致地躺在草坪上看着她。他想象自己是这片草地的君王。

“这就是女人!”他带着久经磨炼的老人的明显愚蠢的神秘感说道。“有的这么做!”他对着草地吐了一口痰,说,“啊!”然后加了一句,“有的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