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七章(第6/7页)

“撕成条?”她问。

“是的!”

他对她喊道。她正爬到树篱的一半。

“先扯下来一半,剩下的扯成条。”

她说:“好的!”她翻越树篱的动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利落,没有跳起来,但她过去了……

马正在发抖,低着头,鼻孔张开着,前脚流下的血汇成一个小泊。伤口在马肩膀上一点点。他把左臂环绕在马眼睛上。马没有反抗,几乎解脱地叹了口气……他对马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也许对女人也一样?上帝才知道。他几乎确定她说了“亲爱的”。

她说:“给。”他拿到了一团白色的东西。他解开来。感谢上帝!多好的判断力!一条长长的、结实的白色绷带。这嘘声是什么鬼东西?一辆小小的封闭的车,带着被撞坏了的挡泥板,毫无声息地靠近,黑得发亮……老天,真该死,它从他们身边经过,在十码以外停下了……马向后直起身,气急败坏!显然气急败坏……有个猩红和白色相间的葵花鹦鹉一样的东西从小车门里扑闪着翅膀冒了出来……一个将军。他穿着一身制服,白色羽毛!九十个勋章!猩红的外套!带着红色条纹的黑裤子。还有马刺,上帝啊!

提金斯说:“他妈的,你这该死的蠢猪。滚开!”

那个鬼影子经过马的眼罩,说:“至少,我可以帮你扶着马。我把车赶过去一点好让科罗汀看不到你。”

“滚你的好脾气,”提金斯竭尽粗鲁地说道,“你得赔我的马。”

将军喊道:“该死的!为什么?你赶着你巨大的骆驼直接闯进了我的车道。”

“你一直都没按喇叭。”提金斯说。

“我在私人土地上,”将军喊道,“而且我按了喇叭的。”猩红色的稻草人气势汹汹,非常瘦削。他握着马的笼头。提金斯展开了半幅衬裙,带着测量的眼光,在马的胸前展开。将军说:

“听着!我得带队护送一队王室的人去多佛的圣彼得庄园。他们要去把巴夫[172]的军旗献上祭坛还是什么的。”

“你就没有按过喇叭。”提金斯说,“为什么你不带你的司机?他是个靠得住的人……你吹嘘了半天什么为了寡妇和孩子,但你可是宰了他们的马,抢劫了他们五十英镑……”

将军说:“你他妈的早上五点在我家的车道上干什么?”

提金斯已经把半条衬裙绑在了马的胸膛上,喊道:“把那个东西捡起来给我。”一卷细细的布条在他脚边,它是从树篱那边滚过来的。

“我可以放开马吗?”将军问。

“当然可以,”提金斯说,“要是我让一匹马安静下来的本事还比不上你开车的本事……”

他把新的撕成条的布料绑在衬裙上。马低下头,嗅着他的手。将军脚跟着地站在提金斯后面,抓着他镶金的剑。提金斯继续把绷带缠了又缠。

“看,”将军突然向前弯下腰对着提金斯的耳朵说,“我应该跟科罗汀说什么?我相信她看到了那个姑娘。”

“哦,告诉她我们回来是问你什么时候把你那可怕的水獭犬放出来,”提金斯说,“这是晨间的工作……”

将军的声音带着十分可悲的腔调说:“在一个星期天的早上!”他叫道。然后他带着解脱的腔调补充道,“我会告诉她你本来要去杜舍门在佩特的教堂领圣餐。”

“如果你想在宰马以外再加上亵渎神灵作为你的职业,去吧,”提金斯说,“但是你得赔这匹马。”

“我赔才是见了鬼了,”将军大喊道,“我告诉你,是你们跑进我的车道里了。”

“那我就是跑进来了吧,”提金斯说,“你自己知道你这谎话该怎么圆下去。”

他挺直了背,看着马。

“走吧,”他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你到了莱伊以后叫兽医派一辆马匹救护车来。别忘了。我可要救这匹马……”

“你知道,克里斯,”将军说,“你对付马最有一套了……全英格兰也没有第二个人……”

“我知道。”提金斯说,“走开。派救护车来……你姐姐从车里出来了……”

将军开口说:“我可有的解释了……”但是,传来一声尖细的喊叫:“将军!将军!”他压着剑柄,防止它跑到他长长的、黑色带着猩红色条纹的两腿之间去,跑回车边,把一个黑色的羽毛枕头塞回了车门里去。他向提金斯挥手:

“我会派救护车来的。”他喊道。

在快要把人眼刺瞎的阳光下,马的大腿上紫色的血渍慢慢从交叉包着的白色纱布渗透出来,它站着一动不动,头向下垂着,就像匹骡子。为了让它自在一点,提金斯开始解开缰绳。女孩翻过树篱,挣扎着下来,下手帮忙。

“嗯。我的名声毁了,”她开心地说,“我知道科罗汀女士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你还要跟将军吵架?”

“哦,你最好跟他打一场官司,”提金斯难受地说,“这可以为你不再去蒙特比……找个理由……”

“你什么都想到了。”她说。

他们把车从一动不动的马身上向后推开。提金斯让它往前走了两码——好让它看不见自己的血。然后,他们肩并肩坐在路堤的斜坡上。

“跟我说说格罗比的事。”女孩最后开口说。

提金斯开始跟她说他的家乡……那里,在门前有一条车道,也从一个直角拐弯拐到路上,就跟蒙特比的一样。

“是我的曾曾祖父弄了这个,”提金斯说,“他注重隐私,不想让路上庸俗的人看到他的房子……毫无疑问,就像规划了蒙特比的人一样……但这对车辆来说极其危险。我们得把它改掉……就在下坡的最底端。我们可不能伤了马……你会知道的……”

他突然想到,他可能不是那孩子的父亲,而那孩子将要继承这个几代人钟爱的、共同在那生长的地方。从荷兰那个威廉[173]的时代就开始了!一头该死的不信国教的蠢猪!

在路堤上,他的膝盖几乎跟他的下巴平行。他感到自己正在往下滑。

“如果能带你去那里……”他开口说。

“哦,但你永远不会的。”她说。

孩子不是他的。格罗比的继承人!他所有的哥哥都没有孩子……马棚的院子里有一口深井。他原准备告诉那个孩子,如果你丢一块卵石下去,数到六十三,然后,就会传来一声低语一般的怒吼……但那不是他的孩子!可能他都没有生育能力。他已婚的哥哥们都没有……笨拙的啜泣让他身体晃动。是马身上可怕的伤口毁了他。他觉得责任在他。那个可怜的牲口信任他,而他让它撞了车。温诺普小姐把手臂环绕在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