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三章(第6/7页)

麦克马斯特叫起来:“上帝啊!”他刚搞明白电报是说提金斯准备在星期二去德国。好像是针对麦克马斯特的叫嚷,提金斯说:

“是的,这的确让人受不了。如果你不去制止那群蠢猪,将军,我会去的。”

将军带着从牙齿之间发出的低低的嘶嘶声说:

“等一等……等一等……那另一个家伙可能会去。”

黑色油头说:“如果布达佩斯有那么多你形容的那样的女孩,老伙计,还有土耳其浴室什么的,我们要去那个老城好好寻欢作乐一番,下个月。”他向提金斯眨了眨眼。他的朋友低着头,似乎肚子里发出了什么咕噜声,斑秃的脑门下的脸担心地看着将军。

“不是说,”另外一个继续辩解地说,“我不爱我的老女人。她还行。而且还有格尔蒂。火辣,但是真心实意。但我说男人想要的……”他叫起来,“哦!”

将军,手放在口袋里,个子很高、瘦削、脸颊泛红、白头发向前梳成刘海,向那张桌子逛过去。他站在他们边上。他们抬起头,睁大眼睛,像两个小学生看着一只气球。他说:

“我很高兴你们在我们的球场玩得开心,绅士们。”

秃头说:“是的!是的!一流。特别的享受!”

“但是,”将军说,“讨论自己的……呃……私人事务……在……在食堂,你知道,或者高尔夫球房,是不太明智的。别人可能会听见的。”

头发油乎乎的绅士半站起身子叫道:“噢噢,这……”另外一个嘟囔道:“闭嘴,布里格。”

将军说:“我是俱乐部的会长,你知道。我的职责是让大部分的会员和访客都舒心愉悦。我希望你们不介意。”

将军回到他的座位。他恼火得浑身颤抖。

“这么干简直让人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流氓,”他说,“但是不然我们还他妈的能做什么?”两个城里人匆忙走进了更衣室;一阵可怕的寂静。麦克马斯特发现,至少对这些托利派人来说,这真的是世界末日。英格兰的末日!他心想——带着恐慌——回到提金斯的电报上……提金斯要在星期二去德国。他提出要放弃统计局的工作。这都是一些无法想象的事情。你无法想象!

他又从头开始读这份电报。一个黑影落在这些轻薄的纸张上。尊贵的沃特豪斯大臣站在桌子和窗户之间。他说:

“不胜感激,将军。在那些下流家伙的污言秽语中我们根本听不清自己人讲话。就是他们这些人才让我们的朋友变成妇女参政权论者的。这给她们正当的理由……”他补了一句,“你好!桑德巴奇!休息得还好吗?”

将军说:“我本来指望你去把这些家伙打发走的。”

桑德巴奇先生,他斗牛犬一样的下巴向外伸,头皮上短短的黑发正往外冒,咆哮道:

“你好,沃特斯洛普[77]。打家劫舍还顺利吗?”

沃特豪斯先生,高个、无精打采、一头乱发,掀起他大衣的两襟。他的大衣实在太破烂了,看起来好像会有稻草从衣服的手肘处戳出来[78]。

“那些妇女参政权论者都离开我了,”他笑呵呵地说道,“你那几个哥们儿里是不是有个天才叫提金斯?”他注视着麦克马斯特。将军说:

“提金斯……麦克马斯特……”大臣友好地继续说:

“哦,就是你?……我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谢谢你。”

提金斯说:“老天爷!为什么?”

“你知道的!”大臣说,“如果没有你的数据,我们不可能在下次会期以前在议会通过那个法案的……”他促狭地说,“能吗,桑德巴奇?”他对提金斯补充说,“英格比告诉我……”

提金斯脸色煞白,浑身绷紧。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法把功劳算在自己头上……我认为……”

麦克马斯特嚷着:“提金斯……你……”他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哦,你太谦虚了,”沃特豪斯先生把提金斯的话头压了下去,“我们知道该感谢谁……”他的眼神有些心不在焉地飘到桑德巴奇的身上,然后,他的脸上突然放起了光。

“哦!看那里,桑德巴奇,”他说,“过来,好吗?”他向旁边走了一两步,对他手下一个年轻人说:“哦,桑德尔松,给那个警察倒杯喝的,来点烈的。”桑德巴奇笨拙地抽搐了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大臣。

提金斯脱口而出:“我太谦虚了!我!……那头蠢猪……那头可怕的蠢猪!”

将军说:“这都怎么了,克里斯?你可能是太谦虚了。”

提金斯说:“浑蛋。这事情很严重。这逼着我要离开我所在的那个可怕的办公室。”

麦克马斯特说:“不!不!你错了。你的观点不对。”带着一腔真实的热情,他开始向将军解释。这件事已经给他造成了很多痛苦。政府向统计局要一笔数据,用来阐释一些准备在下议院提交的新法案里的计划。准备让沃特豪斯先生来陈述的。

沃特豪斯先生当时正在拍打桑德巴奇先生的背,把头发从眼前甩开,笑得像个歇斯底里的女中学生。一个警官——纽扣锃亮——出现了,在玻璃门外举着个白镴杯在喝。两个城里人从更衣室的拐角穿过,到了同一个玻璃门后,正在扣衣服。大臣大声地说:“只收几尼[79]!”

在麦克马斯特看来,提金斯管任何一个友好真挚的人叫可怕的蠢猪都错得离谱。这并不公平。他继续向将军解释。

政府想要一套用一种叫作B7的算法得出的数据。而提金斯则早就用一种叫H19的算法进行了计算——出于他自己的智识——提金斯自信用H19算出的结果是精算角度上合理的数据里数值最低的一个。

将军快乐地说:“这对我来说简直像希腊语一样难懂。”

“哦,不,不用那么复杂,”麦克马斯特听见自己说,“总之就是这样:克里斯被政府要求——被雷金纳德·英格比爵士要求——算一下三乘三等于几:基本上就是这么一个意思。他说,唯一不会毁灭这个国家的数据是九乘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