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四章(第6/7页)

很明显,必须允许女人使用一切她们可以利用的方法来维持——来激起——她们对她们的男人的性诱惑。说到底,那些婊子的用处也就在这里,她们必须要延续种族。为了这么做,她们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到她们自己身上,还要使用任何她们觉得合适的手段,每一个人因她自己的性格决定。那种残忍是种兴奋剂,他也非常愿意退一步承认。他已经准备好了退让到底,承认那个女人的动机。摆出残忍的模样就是为了把注意力吸引到你身上,你不能期望一个忘了你的男人来追求你。但是事情总得有个限度。在这样的事情里,你应该要——就和在其他任何事情里一样——应该要知道你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而这一个布丁的好坏,就和其他的布丁一样,也要吃过才知道[161]。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她男人的头脑里留住她的印象,西尔维娅什么机会都没有放过,结果就是,她毫无疑问,不可挽回地失去了她的男人,输给了另一个女人。然后她就成了个厌物。

一个决心要把男人抢回来的女人应该有个系统的方案,至少得有点计划。但是西尔维娅——他是从休战日那天夜里跟克里斯托弗漫长的对话里知道的——西尔维娅最喜欢做的是她称作拉淋浴链子[162]的事情。她会做过分的事情,大多数都是非常残忍的,为的是找乐子看看下面会发生什么。唉,在一场战役中,你不能给自己找乐子,更不能拿这场战役的主题开玩笑!如果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不是做应该做的事情,那不管最终结果有多糟糕都绝对是你活该。绝对!

不论西尔维娅做过什么,她本可以通过成功地和他弟弟再生一个孩子来给自己正名,但她没有做到。提金斯家的种族没有壮大。那她就是个厌物而已……

一个该死的厌物……她现在又想干什么?很明显,德·布雷·帕佩夫人和这个孩子来这里是因为她的——实话实说——虐待狂又发作了。他们来这里克里斯托弗会受到更多的伤害,而她不会被忘记。那么,她是想要什么?想要他妈的什么?

那个男孩已经安静了有一阵子了。他正盯着马克,双眼鼓出,喘着气,他父亲这么做的时候真是让人烦得不得了……尤其是在休战日那天……好吧,他,马克,现在明显愿意承认这个男孩有可能是他弟弟的儿子了。到底还是有个真正的提金斯要统治那幢无比长的灰色宅邸了,就在那棵神奇的雪松树后面。约克郡最高的雪松树。英格兰最高的。全帝国……和他没关系。树枝盖屋顶,医生来不停……那个男孩的嘴唇动了动。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他多半是非常紧张!

他的确是很像他的父亲。肤色更深……棕色的头发,棕色的眼睛,红色的脸颊现在红得发亮。挺直的鼻子,显眼的棕色眉毛。有种……受惊的、困惑的……什么来着?……表情。好吧,西尔维娅是金发白肤的,克里斯托弗深色的头发里混着银发,但也是白皮肤……该死。这个男孩比克里斯托弗在他这个年纪或者更年轻的时候还要有吸引力……克里斯托弗徘徊在格罗比当教室用的房间门口,为波的数学理论而困惑。他一向都受不了克里斯托弗,或者,事实上,也受不了任何其他的弟弟和妹妹,还有埃菲妹妹——生来就是要做副牧师的妻子……困惑的!就是这个!……那个麻烦的女人,他父亲的第二任妻子——那个圣徒!——把困惑混进了提金斯家的血脉里……这就是克里斯托弗的儿子,圣徒的血脉等等,什么都有。也许克里斯托弗生来就是要做一个有丰厚收入的乡间牧师长,除了星期六的下午之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写关于积分的论文。圣徒一样的名声远播四方。唉,他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他现在是个旧家具贩子,道德高尚的鼻孔只会闻到他的臭味……老天真是不可捉摸。那个男孩现在说的是,“那棵树……那棵大树……它遮住了窗户……”

马克对自己说了声:“啊!”格罗比的大树是提金斯家的象征。格罗比方圆三十英里的人都是在格罗比的大树下宣誓结婚的。在约克郡其他区里,他们说格罗比大树的高度和格罗比古井的深度一样。当他们真的醉得很有想象力的时候,克里夫兰[163]的村民们会宣布——如果你敢反对,把你打翻在地——格罗比的大树有三百六十五英尺高,而格罗比的古井有三百六十五英尺深。一英尺代表了一年中的一天……在特殊的时候——他自己才懒得去记住是什么时候——村民会请求允许他们在树上挂上破布条或者其他的东西。克里斯托弗说过,圣女贞德的主要罪状之一就是她和栋雷米[164]的其他少女一起把破布和其他小玩意挂在一棵雪松上。献给精灵的祭品……克里斯托弗把那棵树看得很重。他是个浪漫的蠢货。可能他把那棵树看得比格罗比的其他一切都重要。要是他觉得大宅妨碍了那棵树,他会把大宅都拆了。

小马克现在像羊,绝对是像羊一样,哆哆嗦嗦地说:“意大利人有个谚语……树枝盖屋顶,医生来不停……我自己同意这种说法……当然,是从原则上……”

好啦,就是这个了!西尔维娅威胁要把格罗比的大树砍倒。只是威胁要求而已。但是那已经足够让可怜的克里斯托弗痛苦了。谁都不能砍了格罗比的大树。但是一想到那棵树现在由对它毫无感情的人管理就足够把克里斯托弗逼疯了——年复一年都是这样。

“德·布雷·帕佩夫人,”那个男孩磕磕巴巴地说,“非常热切地想要把这棵树……我原则上同意……我妈妈希望你能看到——哦,在现代——一幢宅邸几乎是租不出去的,如果……所以,她让德·布雷·帕佩夫人……她没有足够的勇气,虽然她发誓她有……”

他继续磕磕巴巴地说着。然后,他一惊,停住了,脸红透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提金斯先生……马克先生……嗨……哈!”

一个小个子女人,全身都穿白色,白色马裤、白色外套、白色宽边毡帽,正从一匹前额上有白色星星斑纹的高大的枣红马上下来——一匹长着大鼻孔和聪明脑袋的枣红马。她很明显是在朝男孩挥手,然后抚摸着那匹马的鼻头。很明显是在朝那个男孩……因为很明显老马克是不可能认识一个会发出“嗨,哈!”这样的声音来吸引他注意力的女人的。

菲特尔沃思伯爵,戴着顶方方的硬帽,骑在一匹高大的脑袋像棺材一样的灰色条纹马上。他留着一副短短的蓬松的唇髭,像笠贝[165]一样紧紧地坐在马上。他朝马克的方向挥了挥他的马鞭,然后继续和站在他马镫旁边的冈宁说话。那匹棺材脑袋的马一惊,朝前一动又往后退了一英尺左右。一阵狂野的从铜管中发出的尖锐声音惊到了它。现在,那个男孩的脸越来越红,而且随着他越来越激动,越来越像克里斯托弗在该死的那天的样子……胳膊下夹着件家具的克里斯托弗,在玛丽·莱奥尼的房间里,站在床尾,眼睛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