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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吃完后,擦擦嘴,从喉咙深处咳出一口痰,吐向水沟里。他看起来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几岁。

“我知道一个地方,我们可以去那里。”男孩指着大道的对面,“就在那下面。你看,过了船厂就是。”

达拉克斯立刻就明白这是个陷阱。如果他跟着这个黑人男孩走到那个船厂去,他会被揍得头破血流,还会像个婊子似的被扒得精光。他很惊讶,男孩竟如此彻头彻尾地看不起他。男孩对他的误判让他觉得蒙羞受辱,但他很快又高兴起来——心头刚刚膨胀起来的念头让人兴奋——那是他愤怒之火的燃点。

“我一向是主动的那方,”他温和地告诉他,“我从来不是被动的一方。”

“我知道,”男孩说,“我懂。”

路的另一侧隐藏在一片深深的阴影里。那有一扇十英尺[3]高的木门,上面有斑驳的绿漆,紧接着是一面砖墙,墙旁边是以碎石铺地的过道;这里没有灯光,唯一的声音来自达拉克斯的鞋跟声和男孩间歇发出的喘息声;黄黄的月亮就像一颗大药丸似的嵌在狭窄的天际。一分钟以后,他们来到了半个院子都堆着破桶和生锈桶箍的后院。

“从这儿走,”男孩说,“不远的。”

他的脸上泄露出了一丝焦急。如果达拉克斯之前还有什么怀疑的话,那么此刻他已经确信无疑。

他对男孩说:“你跟我来。”

男孩皱皱眉,还是指指那条他想两个人一起去的路的方向。达拉克斯想,不知道这男孩有多少同伙在等着他,不知道他们打算用什么武器来对付他。难道他真的看起来像个无用的废物,以至于可以被玩弄于孩童之手?他即将前往的那个世界,也会这般轻看他吗?

“到这儿来。”他再次说道。

男孩耸耸肩,继续往前走。

“我们就在这里做。”达拉克斯说,“就现在,就在这儿,我不想再等了。”

男孩站住了,摇摇头。

“不,”他说,“还是船厂那边好一些。”

达拉克斯觉得庭院里的阴暗赋予这男孩一种沉郁的美。他站在那里,像个异教徒的偶像——仿佛通体用乌木雕刻而成;他看起来简直不像一个真实存在的男孩,反倒像是幻象。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人?”达拉克斯问道。男孩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心虚地对他露齿一笑。这没什么新鲜的,达拉克斯想。这些花招早就有人用过了,而且将来还会有人在别的时间、别的地方一再耍这些花招。身体有着单调的运转模式,它的规律就是:进食,消化,再排泄。

男孩迅速地碰碰他的胳膊肘,再次指指那条路。那个船厂。那个陷阱。达拉克斯听到一只海鸥在他的头顶凄厉地叫着,空气中可以闻到沥青和油漆散发出的刺鼻气味,铁犁就在他们旁边乱七八糟地摊了一地。他抓住黑人男孩的头发,开始揍他。他一下下地揍——两拳、三拳、四拳。他出拳速度奇快,没有一丝迟疑,没有一丝内疚,直到他的拳头被温热的鲜血染红了,男孩无力地晕倒在地,他才停了下来。

他很瘦弱,浑身皮包骨头,不比一只小猎狗重多少。他把男孩翻了过去,脱下了他的裤子。这已经没有什么乐趣可言,也不会让人释放出身体积存的压力,只是让他的暴行升级而已。他总是被某些东西欺骗——某些叫不上名字,但是活生生、真实存在的东西。

铅灰色云朵和灰白色云朵纠缠在一起,朦胧了满月。远处传来马车轮子的铁制边缘发出的咔嗒声,还有发情的猫发出的婴儿一般的叫声。达拉克斯动作娴熟、有条不紊地做着他的事情:一个步骤接着另一个步骤,没有掺杂一丝感情,但是却精确无比。他像个机器,但他的动作却不是机械性的。事实上,他抓住这个世界,就像饿狗啃着一块骨头一样。任何人都别想糊弄他,什么力量也不能使他和他狂暴的脾气和欲望分离。此时此刻,这个男孩的过去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截然不同的东西。后院已经变成一个血迹斑斑的恶魔之地,而达拉克斯就是那个狂暴的、邪恶的恶魔。

[1] 勒威克(Lerwick),设得兰群岛首都。——编者注

[2] 彼得黑德(Peterhead),英国苏格兰阿伯丁郡的一个城镇,位于苏格兰本土陆地的最东端。——编者注

[3] 1英尺约合0.3米。——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