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46(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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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秋天她们经常与梅西母女见面,她们照例住在丽池饭店的套房,并不时邀请玛莉与史蒂芬共进午餐。梅西夫人、艾格妮丝和个性相当随和的费兹摩里斯上校,到雅各街的宁静老屋吃过几次晚饭,那几个夜晚都过得格外愉快,史蒂芬和费兹摩里斯上校谈书,梅西夫人则详细描述布兰斯康与她对圣诞宴会的计划。有时候史蒂芬和玛莉会送花到丽池,也许是温室栽种的或是一大盒特殊品种玫瑰——梅西夫人喜欢在房里摆满朋友送的花,感觉上能提升自己的分量。她会送来充满爱的谢函作为答礼,信中写道:“真是感谢我这两个最亲爱的孩子。”

十一月,她和艾格妮丝回到英国,仍继续以书信维系友情,梅西夫人很勤于写信,再也没有比写信更令她快乐的事了。玛莉已经买了新的礼服,便拖着史蒂芬去选几条新领带。造访布兰斯康园的日子渐渐近了,她们几乎无时无刻不想着这件事——在史蒂芬看来,这是第一个辛苦努力的成果,对玛莉则像是一道大门,通往一种必然非常安全有保障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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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芬始终不知道是哪个敌人为梅西夫人准备了那记沉重的打击。也许是一直没有表露出疑心的费兹摩里斯上校,他有朋友住在莫顿附近,肯定知道不少关于史蒂芬的事。也或许只是一些恶意中伤布洛凯或华勒莉·西摩,中伤史蒂芬与玛莉认识的人的谣言,尽管梅西夫人并未见过他们。但话说回来,这一点也不重要,事情如何演变成这样又有什么要紧?比起侮辱本身,侮辱的缘起似乎也就微不足道了。

信是在十二月收到的,就在她们动身前往英国的一周前。一封杂乱无章、措辞笨拙得可怜的长信,里面充满令人窘迫又极为伤人的借口。

“若非如此喜爱你们二人,”梅西夫人写道,“事情万不会如此棘手——这整件事实在令人难过,却不得不考虑我在郡里的地位。诚如你所知,郡民们以我马首是瞻,尤其还必须以小女为虑。听闻了关于你和玛莉的流言,内容不说也罢,因此不得不忍痛绝交,圣诞节之邀也就此作罢。以我地位之崇高众目所瞩,行事自然不能不格外谨慎。此事着实令我伤心烦乱不已,若非如此喜爱你们二人,你也知道我有多爱玛莉……”如此云云,一种自负又自怜的埋怨悲叹。

史蒂芬读着信,连嘴唇都倏地发白,玛莉跳起来问道:“你在看谁的信?”

“梅西夫人,是关于……是关于……”她说不出口。

“让我看。”玛莉很坚持。

史蒂芬摇摇头:“不,最好不要看。”

于是玛莉问道:“是关于我们要去的事?”

史蒂芬点头说:“我们不去布兰斯康过圣诞了。亲爱的,没有关系……你别这个样子……”“但我想知道为什么不去了。”玛莉伸手抢过了信。

她读完最后一个字之后,整个人颓坐下来失声哭泣。她的啜泣声拉得长长的,好不伤心,像个莫明其妙被打的孩子:“啊……我还以为他们喜欢我们呢……”她边哭边说,“我还以为也许……他们能了解呢,史蒂芬。”

此时听着玛莉啜泣,看着玛莉如此受到伤害而完全崩溃,看着她为了爱如此蒙羞受辱,如此丧失一切尊严与保护,史蒂芬感到痛苦不堪,相较之下,从前生命加诸在她身上的所有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她觉得异常无助。“不要……不要。”她哀求着,怜爱的泪水也同时模糊了她自己的双眼,并缓缓滴落留下伤疤的脸。她暂时失去了所有比例感与远近感,只看到一个自视过高、毫不得体的女人像一种巨大的破坏天使,一种惩罚她和玛莉的天谴。史蒂芬觉得梅西夫人从未像此刻这般巨大地迫在眼前。

玛莉的啜泣逐渐平息。她躺靠在椅子上,小小的、孤单的身影,不时发出抽噎声,最后史蒂芬走过去拉起她的手,用冰冷颤抖的手指轻轻抚摸,但她想不出安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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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史蒂芬粗鲁地将女孩拥入怀里。

“我爱你,我是那么爱你……”她断断续续地说,还不停亲吻玛莉的唇,但因为残暴使得这些吻变成痛苦——她内心的苦透过双唇蹦出,“天哪!这样的爱太可怕了,这是地狱啊,有时候我真的受不了!”

她的神经受到强烈刺激,似乎怎么也抚平不了。她仿佛拼命地想借由与玛莉的某种奇怪而痛苦的融合来磨灭,不只磨灭她自己,也磨灭整个充满敌意的世界。那感觉的确可怕,简直可怕死了,让她二人都筋疲力尽。

这世界获得了第一场真正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