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第5/5页)

这让我想起了奥奈达,想起她对我说要搬到我那里时她的模样。她不再苗条,而是变得瘦削,疲惫,毫无疑问,这是因为她夜里要起来照顾我,除此之外,她的年龄也显露了出来。她一直有一种精致的美。金发碧眼,容易脸红,身上奇特地混杂着歉意和上流社会的自信,而此刻这些都消失不见了。当她对我提出那个建议的时候,她看上去不太自然,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当然,如果我有权选择,我会自然地根据自己的身高选一个更加娇小的女孩。就像那个女大学生,玲珑优雅,秀发乌黑,和克莱布斯家有亲戚关系,夏天在百货公司工作。

一天,那个女孩友好地对我说,现在我可以给自己的脸做更好的整形手术。我会感到惊奇的,她说。而且不需要花钱,因为有安大略省医疗保险。

她是对的。但是我没法做到走进某个医生的诊所,承认希望得到某样自己没有的东西,对此我能怎样解释?

奥奈达在我将东西打包并丢弃的时候现身了,看上去比以前好一些。她的头发做过了,颜色也有些改变,也许变成了比以前更深的棕色。

“你可不能一下子就把所有东西都扔了,”她说,“所有你为研究小镇历史搜集的东西。”

我说我是有选择的,虽然这并不完全是真话。在我看来,我们两个人都在假装在意陈年旧史,其实我们并不那么在意。现在让我想起小镇历史,似乎一座小镇终归和另一座小镇非常相似。

我们没有提我要搬去公寓楼的事。仿佛这件事在很久以前我们就讨论过,跳过这个问题是理所当然的。

她说她要去旅游,这次她说出了要去的地方。萨瓦里岛,好像说到这儿就够了。

我礼貌地问那个岛在哪里,她说:“哦,在海边。”

好像这就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的一个老朋友住在那里。”她说。

当然那可能是真的。

“她用电子邮箱。她说我也应该用。不知为什么我对那个东西不太感兴趣。但也许我不妨试试。”

“我想如果不试一试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我感到似乎我应该再说些什么。问问她去的那个地方天气怎么样,或者别的什么。但在我想出来要说什么之前,她发出一声极其不同寻常的低声尖叫或者说喊叫,然后用手捂住嘴,小心翼翼地大步朝我的窗户走去。

“小心,小心,”她说,“快看。快看。”

她在几乎无声地大笑,一种也许甚至表明她很痛苦的笑。当我站起来时,她用一只手在背后对我摇着,让我不要出声。

我家老房子的后院里有一只鸟澡盆。很多年前我把它放在那里,这样妈妈就可以看鸟了。她非常喜欢鸟,可以根据鸟儿的叫声和模样认出它们的种类。我有好长时间没有管那只鸟澡盆了,那天早晨才刚刚给里面注满水。

现在怎么了?

那里面挤满了鸟。黑白相间的鸟,弄得水花四溅,像是下起了一场暴雨。

不是鸟。是某种比知更鸟大但比乌鸦小的动物。

她说:“臭鼬。小臭鼬。它们皮毛上的白色多于黑色。”

但是多漂亮啊。匆匆跑过,上下跳动,从不互相挡道,因此你不会知道它们一共有几只,也无法把它们彼此区分开来。

就在我们看着的时候,它们一个接一个地从水里冒出来,离开澡盆,穿过院子,跑得很快,但始终沿着笔直的对角线前进。仿佛它们很为自己感到骄傲,同时又保持着谨慎。一共五只。

“我的天啊,”奥奈达说,“在镇上。”

她一脸惊异。

“你见过这样的景象吗?”

我说没有。从来没有。

我以为她会再说什么,毁了这个瞬间,但是没有,我们俩都没再说什么。

我们不可能比这会儿更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