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5页)
看到这个四眼兄弟,一股同情之感油然而生。我一眼就看出,他对临时补发的新闻还一无所知。他的行为举止中完全没有迹象表明史呆跟他透露过计划。看他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我和吉夫斯迅速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用眼神说:“他知之甚少!”他也是。
“哟喔,”果丝说,“哟喔!好啊,吉夫斯。”
“晚上好,先生。”
“嘿,伯弟,有什么消息?你见了她没有?”
那股同情之感更浓了。我偷偷叹了口气。可怜必须由我来对这个老朋友当头重重一棒,我心有不愿。
但是,这些事不能不面对,好比手术刀。
“是,”我答,“我见过她了。吉夫斯,咱们有白兰地吗?”
“没有,少爷。”
“去拿一杯来好不好?”
“当然,少爷。”
“还是拿一瓶吧。”
“遵命,少爷。”
他逐渐消失在空气中。果丝大惑不解地看着我。
“怎么回事?这时候就灌白兰地?还没吃饭呢。”
“不是我,是给你预备的,火刑柱上可怜的殉难者。”
“我不喝白兰地。”
“我打赌你喝,没错,而且还不够喝。先坐下,果丝,咱们先闲聊片刻。”
我把他发配到扶手椅中,开始和他漫无边际地谈论天气作物之类的。我不能贸然对他宣布噩耗,得等补药到了再说。于是我一阵神侃,力求举止中带出一种临终关怀的风格,让他作好最坏的打算。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伯弟,我看你是喝多了。”
“没有的事儿。”
“那你怎么胡言乱语的?”
“打发时间,等吉夫斯拿饮品回来。啊,吉夫斯,谢啦。”
我从他手中接过满满当当的酒杯,又轻轻地按着果丝的手指握住杯沿。
“吉夫斯,你最好去告诉达丽姑妈说我没办法赴约。我这得要好一会儿。”
“遵命,少爷。”
我转头望着果丝,他现在的表情像一条困惑的大比目鱼。
“果丝,”我说,“一口喝干,听我说。只怕我有一个坏消息,关于那个小本子。”
“关于小本子?”
“是。”
“你是说,东西不在她手里?”
“这正是关键,或者说症结所在。她说要交给巴塞特老爹。”
我早料到他反应激烈,果不其然。他双眼如同脱了轨道的星星一样凸出,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打翻了杯中物,我这屋子立刻散发出星期六晚上酒吧雅座间的气息。
“什么?”
“只怕情况就是如此。”
“可,妈呀!”
“对。”
“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
“可为什么?”
“她自有打算。”
“她是不知道后果吧。”
“她知道。”
“会毁了咱们的!”
“千真万确。”
“啊,妈呀!”
常听人说,大难临头才会彰显咱们伍斯特的本色。我感到出奇的冷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勇敢点,果丝!想想阿基米德。”
“为什么?”
“人家被小兵杀死了。”
“那又怎么样?”
“这个嘛,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不过人家无疑是笑着去的。”
我大无畏的态度产生了效果,他镇定了许多。我不敢说此刻我们就像两个法国贵族一样在静候死囚押送车,不过相似度倒是有几分。
“她什么时候说的?”
“不久前在凉台上。”
“她说到做到?”
“对。”
“她有没有……”
“眼中闪过一丝慧黠的光?没,没闪。”
“那,难道就没有办法阻止她?”
我猜他就会提起这茬,他这一提,倒叫我很难过。我预感,一段无果的争论在所难免。
“有,”我说,“倒是有。她说,只要我偷走老巴塞特的奶牛盅,她就摒弃这个邪恶计划。”
“你是指他昨天晚上给大伙展示的那个银制奶牛?”
“正是。”
“可为什么?”
我解释了事情原委。他机警地听着,面露喜色。
“我懂了,全明白了!不过她究竟什么意思我就猜不出了。她这种行为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目的。不过不理她。这就万事大吉了!”
我不忍戳破他洋溢的热情,但实在不得已。
“算不上,因为我断然不会从命。”
“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照做的话,罗德里克·斯波德说要把我揍成一摊果冻。”
“这跟斯波德有什么关系?”
“他好像很以奶牛盅为己任,无疑是出于对老巴塞特的尊重。”
“嗯,不过你又不怕斯波德。”
“我怎么不怕?”
“胡说!我清楚你的为人。”
“你不清楚。”
他在屋里来回踱步。
“可是伯弟,斯波德这种人没什么好怕的,不过就是一堆肌肉和蛮力。他脚下功夫肯定不行,一定追不上你。”
“我也不打算试验他的弹跳力。”
“况且你也不用非得待下去。一得手你就马上走人呗。晚饭后你给这个助理牧师传个字条,叫他午夜时分到指定地点等着,然后开始行动。我看哪,就这么安排。偷奶牛盅,嗯,不如定在十二点十五分到十二点三十分,要么就十二点四十分,以防意外。十二点四十五分,到达车库,开动引擎。十二点五十分,驰骋在宽阔的马路上,大功告成,易如反掌。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事在我看来是小菜一碟。”
“即使如此……”
“你也不肯?”
“没错。”
他走到壁炉台前,拿起一个牧羊女之类的小摆设把玩。“这还是伯弟·伍斯特吗?”他问。
“正是。”
“我上学时崇拜的那个伯弟·伍斯特,咱们大伙口中的‘超胆英雄伯弟’?”
“没错。”
“既然如此,我看也没话好说了。”
“没有。”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小本子从这个宾手里拿回来。”
“你有什么计划?”
他皱着眉头沉思。细胞小灰质似乎复活了。“有了。听着,这小本子对她很重要,是吧?”
“是啊。”
“因此她一定会随身携带,和我一样。”
“应该吧。”
“可能在袜子里。那就好。”
“什么意思,那就好?”
“你没懂我话里的意思?”
“没懂。”
“那,听着。你可以自自然然地跟她嬉戏疯闹,我的意思你明白的,这期间就很容易……呃,好比开玩笑地抱住她。”
我厉声喝止。界限就是界限,咱们伍斯特一目了然。“果丝,你是叫我去抓史呆的腿?”
“对。”
“哼,我可不去。”
“为什么?”